那輛黑色的商務車在夜色中像一只被獵犬驚嚇的耗子,瘋狂逃竄。車內,死一樣的寂靜,只有金絲眼鏡中年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嘔血聲。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和一股名為“恐懼”的酸腐氣息。
他面前的屏幕上,還定格在祥云路那如夢似幻的畫面。那每一滴“甘霖”,此刻都像一根滾燙的鋼針,扎在他的神經上。
“道……這不是術……這是道……”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金絲眼鏡歪在一邊,鏡片上沾著他自己噴出的血跡,整個人狼狽得像一條喪家之犬。
旁邊的一個手下,顫抖著手遞上一瓶水,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組長,我們……我們現在怎么辦?還……還監控嗎?”
“監控?”中年男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手下,“你拿什么去監控?去監控一個能憑空造物的存在?你是想讓我們所有人都神不知鬼不覺地蒸發掉嗎!”
他吼出這一句,又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幾乎要把肺都咳出來。
車里的其他人噤若寒蟬。他們是“夜影”,是自詡為凌駕于凡人之上的“回歸者”,他們習慣了用看螻蟻的眼神俯視這座城市。可今晚,他們自己成了別人腳下的螻蟻。
“撤退!所有人,所有據點,立刻切斷一切活動,進入最高級別的靜默狀態!”中年男人用盡力氣下達命令,聲音嘶啞,“立刻向‘領袖’匯報……不,我要親自匯報。這件事,已經超出了所有預案,超出了我們的認知范疇。”
他知道,今晚之后,“夜影”在都市的行動綱領,恐怕要被徹底改寫。他們惹上的,根本不是什么后起之秀,而是一個他們完全無法理解、無法抗衡的恐怖存在。
……
與此同時,在都市另一端,一間古色古香、戒備森嚴的中式莊園深處。
數位在都市玄學界跺一跺腳都能引發地震的世家家主,正齊聚一堂。這些人,個個氣息沉穩,眼神銳利,是真正掌握著這座城市地下秩序話語權的大人物。
但此刻,茶室內的氣氛卻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主位上,那位曾經在電話里對蘇九發出警告的李家家主,臉色鐵青,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一個溫潤的玉扳指。
在他面前的全息投影上,播放的正是祥云路“天降甘霖”的清晰錄像。這段錄像,比網上流傳的任何一個版本都更清晰,甚至能捕捉到空氣中靈氣凝結成水的瞬間細節。
良久,一位身形微胖的張家家主,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開口打破了沉默:“呼風喚雨……不,這比呼風喚雨更可怕。呼風喚雨是調動,是借用。而他這個……是創造。”
“老夫活了七十年,從未見過如此手段。”另一位須發皆白、仙風道骨的王家老太爺,聲音干澀,“古籍中記載的上古煉氣士,恐怕也不過如此。我們之前,是不是……小看他了?”
何止是小看,簡直是把一頭真龍當成了一條水蛇。
李家家主緩緩抬起眼,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夜影’那群瘋子,算是替我們結結實實地撞了一回頭破血流。問題是,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怎么辦?”張家家主苦笑一聲,“還能怎么辦?人家一念之間,就能讓一條街天降甘霖。那他一念之間,是不是也能讓我們這幾個老家伙的宅子,天降隕石?”
這話雖然是玩笑,但在場的人誰也笑不出來。
他們之前之所以敵視蘇九,是因為蘇九打破了他們制定的規則,動了他們的蛋糕。他們自信,無論蘇九多有天賦,在世家盤根錯節的勢力網面前,終究是個可以被拿捏的后輩。
可現在,對方展現出的,是掀翻棋盤的力量。
當一個人能隨手創造“神跡”的時候,你還怎么用世俗的規則去跟他玩?
“他這一手,敲山震虎,一石二鳥。”王家老太爺的眼神變得無比深邃,“既把‘夜影’打成了喪家之犬,也把我們這些老家伙的臉,抽得啪啪作響。他是在告訴我們,這座城市,他說了算。”
“那……依王老的意思是?”李家家主問道。
“‘夜影’是我們的共同敵人,他們要的是‘回歸’,是顛覆。而這個蘇九……從他之前的行事來看,他要的是‘秩序’。”王家老太爺一字一句地說道,“至少,是他想要的秩序。”
茶室內再次陷入沉默。
所有人都聽懂了王老太爺的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