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那句“幫你反編譯一遍”的話,像一根冰冷的探針,刺入了“竊賊”首領最后的核心。
那縷即將消散的暗紅色青煙劇烈地顫動著,其中傳出的精神波動,不再是憤怒,而是一種被徹底看穿后,由羞辱和絕望混合而成的癲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洞而扭曲的笑聲在廣場上回蕩,充滿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反編譯?晚了!太晚了!蘇九,你以為你贏了嗎?”那殘存的意識體發出尖銳的嘶鳴,“你很強,強得像個怪物,你甚至掌握了這座‘初始之城’的權限。但你根本不明白,你面對的到底是什么!”
蘇九面無表情,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對于一個即將被格式化的程序,他有足夠的耐心聽完它的最后遺。
“我們不是‘竊賊’!我們是‘先驅’!是擁抱進化的先行者!”首領的聲音愈發高亢,帶著一種殉道者般的狂熱,“固守派那群蠢貨,只看到了‘裂痕’的毀滅,卻看不到其中蘊含的,是通往更高維度的無上真理!是‘主’賜予這個腐朽世界的……新生!”
“你的‘主’?”蘇九終于開口,聲音平靜,卻精準地抓住了關鍵詞。
“主的名諱,不是你這種低維的蟲子有資格提及的!”首領的意識體突然膨脹了一下,那本已稀薄的暗紅色能量,竟開始燃燒起來,散發出一種獻祭般的不祥氣息。
“你拿走了我的力量,解析了我的法則,但你永遠也無法理解我的信仰!我的一切,都屬于‘主’!我的失敗,亦是奉獻給‘主’的祭品!”
他猛地發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那是一種將自身存在都徹底點燃的吶喊。
“以我之形,為圣座之基石!”
“以我之魂,為神降之路徑!”
“偉大的‘主’啊!您的仆人,在此獻上最后的忠誠——”
話音未落,他那燃燒的意識體,并沒有如預想中那般灰飛煙滅。
恰恰相反,那燃燒的火焰,從暗紅色,驟然變成了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漆黑。
一個微小到肉眼無法察覺的黑色奇點,在他原本的位置形成。
“不好!”老向導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他渾身都在發抖,那種恐懼,遠比剛才面對三名竊賊時要強烈千百倍,“是……是‘獻祭契約’!他……他把自己的存在,當成了坐標,在召喚‘裂痕’的本體!”
林悅的平板電腦發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厲的尖嘯,屏幕上的所有數據流瞬間崩潰,被一片混亂的、無法解析的亂碼所取代。屏幕中央,一個血紅色的、不斷滴血的警告框彈了出來。
“警告!警告!檢測到超維信息注入!正在繞過系統底層邏輯,強行建立數據通道!fanghuoqiang失效!權限被繞過!我操,這孫子不是在運行病毒,他把自己變成了服務器的后門!”
秦越瞳孔驟縮,他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惡意,正順著那個黑色奇點,從一個無法想象的遙遠維度,滲透過來。那股惡意,讓天機門傳承萬載的護身法咒都開始明暗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蘇九的眉頭,終于第一次,緊緊地皺了起來。
他能感覺到,自己與這座城市的權限鏈接,正在受到一股來自“外部”的、極其蠻橫的力量的干擾。如果說他之前是這臺超級計算機的系統管理員,那么現在,有另一個黑客,正利用一個無法關閉的硬件后門,試圖直接接管主板的控制權。
轟隆——
那個黑色奇點猛然擴張,化作一個不斷旋轉的、漆黑的漩渦。漩渦之中,不再是那種暗紅色的污染能量,而是一種更加純粹、更加古老、更加扭曲的“無”。
它不吞噬光,也不反射光,它只是存在在那里,就讓周圍的光線、空間、乃至法則本身,都主動為之退讓、扭曲。
一只手,從漩渦中緩緩伸了出來。
那不是一只正常的手。它由漆黑的、仿佛凝固的陰影構成,上面布滿了無數緩緩睜開又閉合的、閃爍著猩紅光芒的眼睛。每一個眼睛里,都倒映著不同的、正在崩塌與毀滅的世界。
緊接著,是身軀、頭顱……
不過短短數秒,一個全新的、更加高大、更加可怖的人形,便從漩渦中走了出來,取代了之前首領的位置。
他不再是能量體,而像是一種由純粹的“惡意”與“扭曲法則”構成的實體。他身上不再有任何屬于“竊賊”首領的個人氣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俯瞰眾生、視萬物為塵埃的、非人的神性,或者說——魔性。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那只由無數眼球構成的手,然后緩緩握緊。
空間在他掌心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哀鳴。
“不錯的祭品。”
一個聲音響起。
這聲音不再嘶啞,也不再扭曲,而是異常的清晰、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磁性。但正是這種平靜,才讓人從靈魂深處感到戰栗。因為它不包含任何情緒,就像是一臺超級計算機在宣讀一段運算結果,冰冷而絕對。
“他換人了……”秦越艱澀地開口,他手中的黑色魔珠,此刻竟像個受驚的孩童,所有的黑氣都收斂了起來,微微發抖。
“何止是換人!”林悅的牙齒在打顫,他死死盯著自己的平板,上面勉強恢復了一行讀數,“能量等級……無法計算。法則模型……不存在。這家伙……這家伙根本就不是我們這個宇宙的產物!他就是個行走的‘系統漏洞’!”
那個新生的“首領”抬起頭,那張由陰影構成的臉上,緩緩浮現出兩道猩紅的裂痕,如同睜開的雙眼。
他的目光,直接穿透了空間,落在了蘇九身上。
“權限者。”他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審視的意味,“是你,喚醒了這座沉寂的‘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