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寂靜得能聽見法則重新歸位的細微嗡鳴。
秦越還僵在原地,維持著那個決死沖鋒的姿勢,像一尊被風化了千年的石像。他的大腦直到現在,還停留在蘇九伸出手,將那道毀滅洪流“debug”的畫面里,天機門傳承千年的卜算之道,第一次讓他覺得有些……不夠用。
“我……我我我……”林悅癱在地上,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舌頭,他指著蘇九,又指了指剛才“首領”消散的地方,整個人像個被抽走了所有零件的機器人,只會發出卡頓的單音節,“他……你……那玩意兒……被……被強制卸載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也顧不上地上涼不涼,一個鯉魚打挺蹦了起來,沖到蘇九面前,眼神里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屬于程序員看到神級代碼的光芒。
“九哥!不,九爺!剛才那手,是啥協議?tcpip?不對!是直接修改了對方的物理層吧!你給‘混亂’這個概念本身,打了個hotfix(熱修復補丁)?!”
蘇九看著他,眼中那涇渭分明的秩序與混沌緩緩隱去,恢復了往日的深邃,只是那份深邃之下,仿佛多了一片真正的星空。他沒有說話,只是身體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秦越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他,入手處只覺得蘇九的身體輕飄飄的,仿佛只剩下一個空殼。
“你怎么樣?”秦越的聲音很沉,帶著后怕。
“沒事。”蘇九擺了擺手,氣息有些虛浮,“只是……cpu占用率太高,有點過熱,清一下緩存就好。”
他借用了林悅的詞,臉上露出了一絲疲憊的、卻又真實的笑意。rewri法則,聽起來很酷,但那消耗的是最本源的心神與“道”的根基。若非最后那位“看門人”前輩開放了整個遺跡的“病毒庫”,讓他完成了最關鍵的認知升級,強行去解析“熵”,結果只會是自己先一步被信息洪流沖垮,神魂俱滅。
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了那位老人。
“看門人”,或者說,這位遺跡的守護者意志,此刻又恢復了那副佝僂疲憊的模樣。他身上的光芒,比剛才更加黯淡,仿佛隨時都會消散在空氣里。
“前輩。”蘇九掙開秦越的攙扶,對著老人,再次鄭重地行了一禮。這一次,老人沒有避讓,坦然受了。
“不必叫我前輩。”老人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卸下萬古重擔的解脫,“我沒有名字,只是一個意志的殘響,一個……守墓人。”
他抬起頭,渾濁的目光掃過蘇九,又看了看秦越和林悅,最后,落在那棵光芒萬丈的巨樹上,眼神悠遠。
“你們贏了,但又沒完全贏。”
林悅一愣:“哈?都給對方格式化了,還不算贏?難道……還有隱藏的boss?”
“他不是boss。”守墓人搖了搖頭,語氣變得無比凝重,“他只是一個‘宏程序’,一個由真正的‘程序員’編寫出來,用于批量處理‘異常世界’的工具。”
程序員……
這個詞,讓林悅的后頸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比任何人都懂這三個字背后代表的意義。他們拼死拼活干掉的,可能只是對方寫的一段代碼。
“那個‘程序員’,我們稱之為‘裂痕’背后的扭曲意志。它的存在,就是為了將所有‘有序’的世界,拖入它所理解的‘絕對平衡’——也就是終極的混亂與死寂。”守墓人緩緩道來,揭開了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它麾下的組織,遍布諸界,你們在外面遇到的那個‘國際隱秘組織’,不過是它投放在這個世界的一個分支,一個……小小的項目組而已。”
廣場上再次陷入了沉默。剛剛勝利的喜悅,瞬間被這盆冰水澆得干干凈凈。他們以為自己打穿了副本,結果發現,這只是新手村外的一個精英怪。
“那個被你‘格式化’的‘首領’,它的核心代碼與‘主’相連。你切斷了它的鏈接,抹除了它的存在,這個行為,就像是在一封發往總部的郵件里,夾帶了一個前所未聞的超級病毒。”
守墓人的目光轉向蘇九,帶著一絲復雜。
“‘程序員’,現在知道你的存在了。他會對你產生極大的興趣。他會嘗試捕捉你,研究你,剖析你……就像你剛才剖析他的‘宏程序’一樣。”
威脅,并未解除。恰恰相反,蘇九因為表現得太過出色,已經從一個普通的“用戶”,被后臺的超級管理員,標記為了“高危目標”。
“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秦越握緊了拳頭,骨節發白。他第一次感覺到了那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對手的層面,已經超出了力量和技巧的范疇。
“變強。”蘇九開口,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在它找到破解我的‘fanghuoqiang’的方法之前,變得比它更強。”
他抬起頭,看向那棵光之巨樹,看向穹頂那片代表著無上秩序的星空。
“前輩,這座‘初始之城’,它的權限,是否可以延伸到……外界?”
守墓人渾濁的眼中,終于露出了一絲真正的笑意,那是一種“孺子可教”的欣慰。
“這正是它存在的意義。它不僅僅是一個‘博物館’,一個‘墓穴’。它更是一個‘服務器’,一個……足以覆蓋整個世界的‘根服務器’。”
他伸出那只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手,對著光之-巨樹,凌空一指。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