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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怨毒瘋狂的意念如同燒紅的針,刺入蘇九的道場后便倏然消散,仿佛從未出現過。
樓梯口的黑暗,也徹底斂去了所有邪性,恢復了普通宅邸二樓該有的幽靜。
正堂內,那股由蘇九親手布下的、臨時引動“歸元”之力的風水局,其上流轉的淡淡毫光也漸漸隱去。八仙桌還是那張八仙桌,青花瓷瓶也還是那個瓷瓶,一切都恢復了原樣,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氣運攻防戰,只是一場幻覺。
“呼……呼……”方建德癱在地上,胸膛劇烈起伏,貪婪地呼吸著久違的、不再壓抑的空氣。葉玲也收刀入鞘,靠著一根廊柱,后背的作戰服早已被冷汗浸透。
贏了。
這個念頭剛從兩人心底升起。
“吱呀——”
一聲輕微卻無比刺耳的門軸轉動聲,打破了這劫后余生的寧靜。
那扇厚重的、剛剛被葉玲關上的紅木大門,在沒有任何外力的情況下,自己緩緩地向內打開了一道縫隙。
一股與之前那股邪惡能量同源,卻更加陰冷、死寂的氣息,從門縫中悄然滲入。
來了。
蘇九緩緩轉過身,面向大門。他嘴角的血跡尚未擦干,臉色因心神消耗而顯得過分蒼白,但那雙眼睛,卻平靜得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九哥!”葉玲一個激靈,瞬間繃緊了身體,橫跨一步擋在了蘇九和方建德身前,再次握住了刀柄。
方建德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躲到柱子后面,只露出一雙驚恐的眼睛。
門,被徹底推開。
一個身穿黑色唐裝的年輕人,施施然地走了進來。他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年紀,面容白凈,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更像個大學講師,而非兇神惡煞的邪修。
他手里沒有拿任何武器,只是把玩著兩枚用黃紙疊成的、樣式古怪的紙鶴,指尖翻飛,靈動異常。
他走進正堂,先是環顧了一圈,目光掃過墻壁上的裂痕和一片狼藉的地面,最后落在了蘇九的身上。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
“嘖嘖,真是狼狽啊。”他的聲音溫和,卻透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審視,“把一個好好的‘總泵房’弄成這副德行,還耗盡了心神。你說你,圖什么呢?”
他仿佛不是來尋仇的,而是來參觀一個失敗的實驗現場,順便對實驗員表示一下惋惜。
“遠程操控的那位,是你師父?”蘇九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卻很平穩。
唐裝青年愣了一下,隨即失笑:“師父?不不不,你太高看你自己了。為了你這種角色,還遠不至于驚動那位大人。我叫阿四,奉命來處理一下……手尾。”
他晃了晃手中的紙鶴,笑容愈發玩味:“本來,我是來幫你一把,加速‘圣胎’的成型。不過現在看來,計劃需要一點小小的改動。得先把這里打掃干凈,再把你這只礙事的老鼠,一起掃出去了。”
話音未落,他右手拇指與食指輕輕一捻。
其中一只紙鶴的翅膀,無火自燃,瞬間化作一縷青煙。
與此同時,正堂之內,陰風驟起!
那股陰風并非來自門口,而是憑空從宅邸的四梁八柱上生出,帶著一股刺骨的寒意和濃烈的腐朽氣息。風中,隱約夾雜著無數細碎的、惡毒的詛咒。
“小心!是‘梁柱咒’!”通訊器里,猴子發出尖銳的警報,“他在引動建筑本身的煞氣!這棟老宅子經歷百年,梁木里本身就沉淀了陰氣,他用符咒把這些東西引爆了!九哥,快撤!這等于是在一個火藥桶里點火!”
葉玲和方建德瞬間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纏上了身體,四肢變得沉重僵硬,呼吸也開始困難。這股力量陰險至極,并非直接攻擊,而是從四面八方滲透而來,讓人避無可避。
方建德臉上已經浮現出不正常的青灰色,那是陽氣被煞氣快速侵蝕的征兆。
“看到了嗎?這才叫專業。”阿四欣賞著自己的杰作,慢條斯理地走向蘇九,“對付一座宅子,就要用宅子的力量。我甚至不需要耗費太多力氣,就能讓這座宅子自己殺死你們。你那種臨時抱佛腳的改動風水,在我們看來,就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可笑。”
他一步步逼近,眼神中滿是貓捉老鼠的戲謔。
他要的不僅僅是殺死蘇九,更要在此之前,徹底擊潰蘇九的自信和尊嚴。
蘇九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看著那個唐裝青年,看著他臉上自信的笑容,看著他眼中毫不掩飾的輕蔑。
然后,他抬起了右手。
不是并指如劍,不是捏動法訣。
他只是伸出了食指,對著那只在阿四指尖翻飛的、僅剩的另一只紙鶴,凌空,輕輕地彈了一下。
一個極其瀟灑寫意的動作,就像是在撣去衣服上的一粒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