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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區第三廢棄物填埋與處理中心。
這個名字像一盆冰水,兜頭澆在秦越和猴子剛剛因為找到線索而升起的一絲火熱上。
審訊室里,氣氛古怪到了極點。
“垃圾場?”猴子揉了揉眼睛,湊到那面巨大的電子地圖前,使勁盯著蘇九手指點中的那個位置,仿佛想用眼神把那幾個字給瞪穿,“九哥,你沒開玩笑吧?難道說……蕭家把他們的秘密基地建在垃圾堆里?這口味……是不是太獨特了點?為了彰顯自己與眾不同?”
他試圖用玩笑來緩解這荒誕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局面,但連他自己都笑不出來。
秦越的反應則更為直接。他沒有質疑,而是立刻轉身,對著手腕上的通訊器沉聲下令:“一級權限,調取港區第三廢棄物處理中心過去二十年的所有監控記錄、人員變動、工程圖紙以及能量讀數報告,五分鐘內,我要看到所有資料。”
命令下達后,他才轉過身,目光銳利地盯著蘇九:“給我一個理由。一個足以讓我們把目光從北辰蕭家身上,轉移到一個垃圾場的理由。”
他的潛臺詞很明顯:事情已經牽扯到了蕭家這個龐然大物,任何一步都必須慎之又慎。他可以信任蘇九的判斷,但他需要一個能說服自己,也能在未來應對總部質詢的邏輯鏈條。
蘇九沒有立刻回答。
他收回手指,重新拿起那個封存著污穢黑氣的水晶容器,轉身走回審訊室中央,盤膝坐下。
“九哥?”猴子不解地看著他。
“等我一下。”
蘇九輕聲說了一句,隨后便閉上了雙眼。
他沒有理會外界的焦灼與困惑,整個心神,再次沉入了自己的“道場”。
這一次,他不是為了審訊,也不是為了索敵,而是為了——解析與融合。
那團來自古宅秘符的污穢黑氣,在他的道場中被無限放大。表層屬于“無生道”的狂暴邪法,像是沸騰的油鍋,充滿了混亂與毀滅的欲望。但在蘇九如今的境界看來,這種力量,不過是虛張聲勢的土匪,空有蠻力,卻無章法。
他的心神如同一把無形的手術刀,輕易地剝開了這層狂暴的外衣,探入其最深邃、最本質的核心。
那里,隱藏著那縷屬于蕭家的,冰冷、傲慢、如萬年玄冰般的“道紋”。
在道場的世界里,這縷“道紋”不再是一股簡單的氣息,而是顯化成了一段繁復到極致的、由無數細密符文構成的法則鏈條。它像是一件精雕細琢的藝術品,每一個轉折,每一個節點,都充滿了屬于“死亡”和“終結”的秩序感。
這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將萬物視為芻狗的“理”。
蘇九的心神,沒有去觸碰它,只是靜靜地觀察、感悟。
他開始回憶凈化那張古宅秘符的整個過程。當時,他只覺得這股力量詭異而頑固,需要用自身道場的生機去不斷沖刷、消磨。
但現在,站在這更高一層的視角回看,他有了全新的發現。
那張祖傳秘符,其本身蘊含的,是那個玄學世家傳承數百年的“守護之道”,是一種溫和、堅韌、與家宅氣運共生的力量。而蕭家的“道紋”,就像一種最高明的病毒,并非直接摧毀,而是寄生、篡改。它將原本符箓中代表“守護”的符文,悄無聲息地扭曲成了“禁錮”;將代表“滋養”的符文,篡改成了“汲取”;將代表“平衡”的符文,顛覆成了“凋零”。
整個過程潤物細無聲,若非蘇九的道場之力遠超常規,恐怕只會覺得是符箓年久失效,根本無法察覺這偷天換日的手段。
“原來……是這樣。”
蘇九的心神在道場中發出了一聲感嘆。
他懂了。
符箓,不僅僅是借用天地之力的工具。它更像是一種“編程語”。
尋常的風水師或者符師,只是在調用別人寫好的“函數庫”,按照固定的格式,向天地“借力”。
而更高明的存在,則是在嘗試自己“編寫”新的函數。
至于蕭家,他們所做的,已經是在修改最底層的“操作系統”了!他們不是在“借”,而是在“定義”,在改寫法則!
這是一種何等可怕的境界和野心!
蘇九的道場之中,原本代表著生機、秩序、循環往復的天地正理,開始與那段冰冷的“道紋”遙遙相對。
它們并未沖突,而是在蘇九的意志下,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對照。
蘇九開始將自己從凈化秘符中獲得的感悟,一點點地拆解、分析,然后融入自身的道場。他不是在學習蕭家的邪道,而是在通過理解“死亡”的秩序,來反向完善自己對“生命”的理解。
就像一個頂級的醫生,只有徹底研究過病毒的結構,才能開發出最有效的疫苗。
他的道場,原本是一片生機盎然的沃土,此刻,這片沃土的邊緣,開始出現了一絲肅殺的秋意。但這并非凋零,而是一種“收斂”與“沉淀”。春生,夏長,秋收,冬藏。一個完整的循環,正在他的道場中緩緩成型。
蘇九對符箓之道的理解,在這一刻,沖破了某個無形的壁障,邁入了一個全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