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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那扇被稱為“叩心門”的巨門,像是被一頭囚禁萬古的兇獸從內部狠狠撞擊,整個門扉都在劇烈地凹凸變形。門縫中滲透出的那股冰冷惡意,不再是絲絲縷縷,而是如決堤的洪水般噴薄而出。
“噗——”
以老家主為首的七名守護者,在這股力量的沖擊下,如遭重錘,齊齊向后跌退數步,人人面如金紙,口中鮮血狂噴。他們與遺址陣法相連的氣息,瞬間紊亂不堪,像是被扯斷了線的風箏。
“是你!”老家主用拐杖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一雙渾濁的老眼此刻布滿血絲,死死地瞪著蘇九,絕望與憤怒交織其中,“是你驚擾了‘它’!是你打破了維系千年的平衡!神庭將毀于你手,你將是萬古罪人!”
他的聲音嘶啞而尖利,充滿了末路英雄的悲愴。
蘇九站在原地,那股足以讓守護者們肝膽俱裂的惡意沖刷在他身上,卻被他身周三尺的無形道場盡數隔絕,衣角都未曾揚起。
他看著狀若瘋狂的老者,臉上沒有一絲波瀾,反而輕笑了一聲。
“平衡?”
這聲輕笑,在這片充斥著巨響與悲鳴的廢墟中,顯得格外刺耳。
“一個蓋子快要壓不住沸水的鍋,你管這叫平衡?”蘇九的目光越過老者,直視著那扇瘋狂震動的巨門,“我只不過是讓你提前聽見了水燒開的聲音而已。”
“你……”老家主被他這輕描淡寫的比喻噎得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
“你們守在這里,守的不是什么世界的根基,只是一個巨大的囚籠。而你們,就是陪著囚犯一起坐牢的獄卒。”蘇九向前一步,無視了守護一族充滿敵意的目光,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鋒利的解剖刀,精準地剖開了他們世代堅守的謊。
“你們以為,門后關押的‘它’,是這遺址衰敗的唯一原因?”蘇九搖了搖頭,“你們錯了。它只是內因,真正加速這一切的,是外患。”
他抬起手,掌心再次浮現出那個披著蕭啟年皮囊的“主管”,以及他身后那片蠕動的不詳黑暗。
“源界。”
蘇九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凝重。
“這東西,正在從外部侵蝕我們這個世界。它的力量,就像是往這鍋沸水之下,又添了一把干柴。你們在這里拼命地壓著鍋蓋,卻對外面不斷加大的火勢一無所知。你說,這鍋,能不炸嗎?”
老家主死死地盯著蘇九掌心的畫面,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他看不懂那畫面的原理,但他能感受到那片黑暗中傳來的、與門后惡意同源卻又截然不同的、充滿污染與掠奪的氣息。
“一派胡……天外邪魔,自有神庭大陣隔絕,豈能……”
“隔絕?”蘇-九打斷了他,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憐憫,“睜開你的眼睛,看看你守護的這片土地,到底正在發生什么!”
話音落下的瞬間,蘇九的道場猛地鋪展開來。
這一次,不再是防御,也不是攻擊,而是一種純粹的“顯化”。
在老家主和其他六名守護者的眼中,整個世界的色彩都褪去了。宏偉的建筑廢墟、灰蒙蒙的天空、黯淡的星辰,全都變成了由無數能量絲線構成的半透明模型。
他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這座遺址的本質。
他們看到,一道道代表著他們自身血脈與生命力的能量,正源源不斷地從他們體內流出,匯入腳下的大地,如同七條小溪,滋養著這座瀕臨干涸的巨大水庫。這是他們世代相傳的使命,是他們的榮耀,但此刻,在這份“榮耀”之下,他們看到了自己那干癟枯萎的命格。
他們看到,在城市中央,那扇“叩心門”之后,盤踞著一團無比巨大的、純粹的、如同黑洞般的能量體。那能量體每一次脈動,都會讓整個遺址的陣法為之震顫,并從陣法中汲取更多的力量來壯大自身。
這幅景象,已經足夠讓他們心神劇震。
但蘇九讓他們看到的,還遠不止于此。
在整個遺址模型的邊緣地帶,他們看到了無數條比發絲還要纖細的、帶著骯臟與混沌氣息的黑色能量線,正從“虛空”中滲透進來。這些黑線,正是源界的力量。
它們像最貪婪的藤蔓,悄無聲息地纏繞上遺址大陣的能量脈絡,汲取著本就所剩無幾的力量。
更讓他們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有相當一部分黑線,繞過了大陣的層層阻礙,直接鉆入了地底深處,纏繞向了門后那個巨大的黑色能量體。
源界的力量,正在刺激“它”!
“看到了嗎?”蘇九的聲音在他們意識中響起,如同暮鼓晨鐘,“你們的守護,只是在延緩遺址本身的死亡。而源界的滲透,卻在喚醒門后的東西。你們的力量被兩面夾擊,不斷消耗,此消彼長之下,結局只有一個——”
蘇九沒有說出那個詞,但那兩個字已經烙印在了每一個守護者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