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造出這種符箓的墨千愁,在符道上的天賦堪稱驚世駭俗,竟能觸及到血脈傳承這種更深層次的因果法則。但他的人性,也早已在那份對力量的瘋狂渴求中,徹底淪喪。
蘇九的心神從演道場中退出,睜開眼,眼中一片清明。
“師傅,去市第一人民醫院。”他對司機說。
出租車在夜色中轉向,朝著城市另一端駛去。
蘇九沒有再聯系白貍,也沒有驚動任何人。他需要親眼確認一下,自己的推論是否完全正確。
市第一人民醫院,住院部頂層的特護病房外。
走廊里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蘇九像一個普通的探病者,緩步走過,目光不經意地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窗,望向了里面。
病床上,躺著一個年輕人,約莫二十四五歲的年紀,面容清秀,但此刻卻瘦得脫了相。他的臉上罩著氧氣面罩,身上連接著各種精密的醫療儀器,屏幕上跳動的數據,微弱得仿佛隨時都會歸零。
在普通人眼中,他只是一個病入膏肓的可憐人。
但在蘇九的“天眼”之下,看到的景象,卻是另一番地獄般的繪卷。
一縷縷肉眼不可見的、比墨汁還要深邃的黑氣,正從年輕人的四肢百骸、七竅之中,源源不斷地被抽離出來。這些黑氣并非附著于體表,而是直接從他的骨髓深處、神魂本源中誕生,帶著一種生命被榨干的枯敗與絕望。
而所有黑氣的匯集之處,并非任何邪祟或鬼物,而是一個懸浮在年輕人胸口上方的、由無數細密血線構成的虛幻符文。
那個符文的樣式,與《噬魂符》典籍中的某個符箓,一般無二。
它就像一個貪婪的黑洞,一個永不滿足的債主,冷酷而高效地執行著百年前定下的契約,回收著屬于它的“債務”。
病房里,一位中年婦人正趴在床邊,無聲地垂淚,她的丈夫則站在窗前,背影佝僂,滿是無助與悲愴。他們傾盡家財,求遍名醫,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一點點地走向死亡,卻連病因都找不到。
因為這根本不是病,是命。
是他們祖先親手為他們寫下的,無法逃避的命運。
蘇九收回目光,轉身離去。
他沒有進去,現在還不是時候。
在沒有找到徹底斬斷這份“血脈債務”的方法之前,任何冒然的干涉,都可能加速這個年輕人的死亡。強行驅散那個“討債”的符文,只會導致契約的反噬瞬間爆發,他的靈魂會在一剎那被徹底抽干。
這是一個死局。
一個由墨家先祖親手布下的,延續了百年的死局。
想破這個局,不能只當醫生,得當法官。不僅要判決這份邪惡的契約無效,還要有足夠的力量,去對抗那個隱藏在契約背后的、制定了規則的“魔鬼”。
蘇九走到醫院外的花園里,夜風微涼。
他拿出手機,看著屏幕上那個叫“墨陽”的名字,以及他那份被判定為“多器官系統性衰竭”的病歷。
他本可以不管。
這是墨家的家事,是他們祖先造的孽,理應由他們自己承受。冤有頭,債有主,天經地義。
但,那個在病床上被活活榨干的年輕人,是無辜的。那對在床邊絕望哭泣的父母,也是無辜的。
而且,這已經不僅僅是墨家的家事了。
《噬魂符》的出現,古宅秘符的流毒,以及它對演道場的污染,都證明這個邪惡的源頭,已經對整個世界構成了潛在的巨大威脅。
作為演道場如今事實上的掌控者,清理這個“病毒”,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
“自作孽,不可活……”蘇九輕聲念叨了一句,隨即話鋒一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但別人造的孽,讓你來還,這道理,我可不認。”
他撥通了白貍的電話。
“老板?”
“幫我準備一間最安靜的靜室,布下最高等級的隔絕法陣。另外,想辦法聯系那個墨家后裔的家人,告訴他們,有人能救他們的兒子。”
蘇九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就說,討債的來了,但我是來幫他們……賴賬的。”
ps:如果一份罪孽注定要由血脈來償還,你認為后人有義務去承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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