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氣?這哪里是運氣!這是在用自己的命,為他們父子倆搏出的一線生機!
煙塵漸漸散去,一縷久違的光,從頭頂巖石的縫隙中,艱難地擠了進來,照亮了這片狼藉的廢墟。
那是陽光。
……
山體之外,轟鳴聲早已平息。
當蘇九拖著疲憊的身體,和相互攙扶的墨家父子,從一個被震開的山體裂縫中鉆出來時,溫暖的陽光灑在了他們身上。
恍如隔世。
清新的空氣涌入肺中,驅散了墓穴里百年的陰冷與腐朽。鳥兒在林間鳴叫,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這一切,都美好得不那么真實。
墨唯善這位老人,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渾濁的老眼里,噙滿了淚水。
而墨塵,在短暫的失神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猛地擼起自己的袖子。
手臂上,皮膚光潔,那道糾纏了他三十多年,讓他夜夜被陰寒與噩夢折磨的詛咒烙印,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能感覺到,血脈深處,那股與生俱來的、仿佛枷鎖般的陰冷,徹底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與溫暖。血液在血管里歡快地流淌,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為這遲到了百年的自由而歡呼。
詛咒,真的解除了。
墨家,這個被先祖罪孽束縛了百年的家族,在今天,重獲新生!
“撲通!”
墨塵雙膝一軟,沒有任何猶豫,朝著正靠在一棵大樹下調息的蘇九,重重地跪了下去。
緊接著,是墨唯善。
父子二人,并排跪在蘇九面前,將頭顱深深地埋下,對著地面,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蘇先生!”墨塵的聲音哽咽,帶著哭腔,卻充滿了無盡的感激與狂喜,“您……您不僅救了我父子二人的性命,更是解了我墨家百年的枷鎖,給了我墨家血脈,一個重獲新生的機會!”
“此等再造之恩,我墨家……沒齒難忘!”
他抬起頭,雙目赤紅,眼神卻無比堅定:“從今往后,我墨塵,我整個墨家,愿世代追隨蘇先生!但憑驅策,萬死不辭!若違此誓,天誅地滅,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他發的,是修道者最重的魂誓。
蘇九緩緩睜開眼,看著跪在自己面前,一臉決絕的父子二人,輕輕嘆了口氣。
“起來吧。”他的聲音有些虛弱,但依舊平穩,“我救你們,一為承諾,二為道義。噬魂符此等邪術,本就不該存于世間。”
“先生大義!”墨塵卻不肯起,重重地又磕了一個頭,“但恩就是恩!我墨家雖因詛咒沒落,但祖上余蔭尚存,愿傾盡所有,奉于先生,以助先生玄學大道!”
蘇九看著他們,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對于墨塵這樣的人來說,如果不讓他報恩,這份恩情反而會成為他新的心魔。
“錢財,我不需要。”蘇九搖了搖頭,“你們的詛咒雖然解了,但噬魂符造成的因果罪孽,卻不會憑空消失。你們的先祖,墨千愁,以自身化為終焉之咒,這份罪,最終還是會落在你們墨家血脈的身上。”
墨塵和墨唯善聞,臉色一白。
“不過,”蘇九話鋒一轉,“他最后被我的道場所凈化,魂飛魄散,也算是自食惡果。你們要做的,不是用錢財來報答我,而是用你們的余生,去行善積德,去彌補你們先祖犯下的過錯,去償還這份百年的因果。”
他看著墨塵,眼神變得深邃:“詛咒解了,你們獲得了新生。但這份新生,不是讓你們去享受榮華富貴,而是讓你們有機會,去走一條正確的路。”
“我不需要你們的追隨,我需要你們墨家,成為一個真正懂得‘守護’而非‘奪取’的符箓世家。這,才是我救你們的真正目的,也是你們最好的報答。”
蘇九的這番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了墨塵的心上。
他怔怔地看著蘇九,看著這個年紀比自己還小的年輕人,眼中除了感激,更多了一份發自內心的敬佩與折服。
原來,他從一開始,所圖的就不是錢財,不是回報,甚至不是他們墨家的效忠。
他要的,是重塑一個家族的“道”!
何等胸襟!何等氣魄!
墨塵深吸一口氣,再次將頭重重磕下,這一次,他的聲音無比鄭重,無比虔誠。
“墨塵……謹遵先生教誨!”
ps:如果你的家族背負了百年的詛咒,一朝得解,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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