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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依舊,喧囂依舊。
林思雨赤著腳,站在青石板路的邊緣,像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孤魂。斷掉的鞋跟握在手里,硌得掌心生疼,可這點疼痛,遠不及心臟被現實撕裂的萬分之一。
她的目光,穿透來往的笑語和身影,死死地鎖在那個角落。
瞎眼老者依舊坐在那里,如同一尊風化的石像,對周圍的一切充耳不聞。
林思雨的腳像灌了鉛,每挪動一步,都伴隨著尊嚴碎裂的聲音。她曾是這座城市的精英,是踩著高跟鞋俯瞰眾生的驕子,而現在,她衣衫染血,發絲凌亂,像個笑話。
她走到老者面前,陰影將他籠罩。
老者沒有抬頭,仿佛早就知道她會回來。他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望”著前方,聲音沙啞地開口:“姑娘,你的劫,不是老朽能解的。”
這句話,像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林思雨緊繃的神經。她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直直地跪在了堅硬冰冷的青石板路上。
眼淚,終于決堤。
“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她泣不成聲,額頭抵著地面,放棄了所有體面,“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不信您的……求您大發慈悲……”
周圍的路人紛紛側目,對著這個跪在算命攤前的狼狽女人指指點點。
“這女的怎么了?瘋了吧?”
“早上不是還挺囂張的嗎,拿錢砸人家。”
“嘖嘖,現世報啊。”
議論聲像針一樣扎進林思雨的耳朵,但她已經顧不上了。
老者輕輕一嘆,那嘆息聲里,有憐憫,也有無奈。“癡兒,癡兒啊……老朽這點微末道行,能窺見果,卻看不透因。給你指路的不是我,另有其人。”
林思雨猛地抬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誰?是誰?只要能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今晨,在你我之間駐足過的那位年輕人。”老者緩緩道,“他身上的氣,老朽看不透。如淵似海,卻又清澈見底。你身上的孽障,只有他那樣的存在,或許才能滌蕩干凈。”
年輕人?
蘇九那張平淡無奇,甚至有些懶散的臉,瞬間在林思雨的腦海中清晰起來。
是他!
是他一眼看穿了她的秘密,是他精準地預了花盆的墜落,是他給了自己那張能夠抵擋災厄的符紙!
而自己,卻把他的忠告當成耳旁風,把他的救命符紙視作廢紙,最終一手將自己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無邊的悔恨和恐懼,讓她渾身顫抖。
“我……我上哪兒去找他?”林思雨的聲音里帶著絕望的哭腔,“這么大的城市,我怎么可能找得到他……”
“緣起于此,當尋于此。”老者說完這句話,便不再語,重新變成了一尊沉默的石像。
緣起于此……
林思雨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茫然四顧。這條街,她早上來過,現在又回來了,可那個年輕人,早已不知所蹤。
她像個無頭蒼蠅,在這條老街上來來回回地走著,目光貪婪地掃過每一個與蘇九身形相似的背影,又在每一次的失望中,心往下沉一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的希望,也一點點地被消磨殆盡。
就在她幾乎要徹底絕望的時候,街對面一家古色古香的茶樓二樓,臨窗的位置,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簾。
蘇九。
他就坐在那里,身旁是那個氣質清冷的女孩。桌上擺著一壺清茶,幾碟精致的茶點。他正拿著一塊桂花糕,慢條斯理地吃著,偶爾側頭和女孩說些什么,神情愜意,仿佛一個來此消磨午后時光的閑人。
陽光透過雕花的木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將他與窗外的塵世隔絕開來,自成一方天地。
他一直在!
他一直在這里,看著她像小丑一樣在街上奔走,看著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一股難以喻的羞憤和屈辱涌上心頭,但瞬間就被求生的本能死死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