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讓王德發幾乎窒息的、燥熱而暴戾的氣息,被一種溫潤、平和的暖意所取代。
蘇九所構建的“道場”,在清除了“病毒”之后,重新恢復了掌控。金色的波紋再次從他腳下蕩漾開來,這一次,再無任何阻礙。
波紋所過之處,墻壁上猙獰的裂縫,竟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緩緩彌合。地上破碎的水晶燈殘渣,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掃到了一邊。空氣中彌漫的煙塵,也緩緩沉降。
這片被折騰得奄奄一息的風水寶地,正在蘇九的力量下,開始自我修復。
“呼……呼……我的親娘嘞……”
王德發抱著柱子,直到感覺柱子不再搖晃,才像一灘爛泥般滑坐在地。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上又是鼻涕又是淚,混著灰塵,活像一只剛從煙囪里鉆出來的貓。
他看著那個倒在地上,已經不成人形的唐裝男人,又看看那個站在一片狼藉中,衣角都未曾凌亂的蘇九,嘴巴張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
“神仙……您這……也太黑了……”
蘇九沒有理會他的插科打諢。
他的目光,落在了客廳里的錢家人身上。
隨著邪惡風水局的徹底破解,那股籠罩在他們心頭的,放大了他們所有負面情緒的黑霧,也隨之煙消云散。
錢大海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了幾聲,眼神從青紫的瘋狂,慢慢恢復了清明。
他的妻子也悠悠轉醒,茫然地看著周圍,似乎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錢秉坤和他母親,那股潑婦罵街般的怨毒,也從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后余生的虛脫和茫然。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匯集到了一個人身上。
錢大山。
他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來,那雙赤紅的眼睛里,瘋狂的火焰已經熄滅,只剩下死灰般的空洞。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唐裝男人,又看了一眼自己那張驚恐未定、淚流滿面的妻子的臉。
最后,他的視線,落在了那把掉落在不遠處的匕首上。
刀刃上,還殘留著燈光反射的寒芒。
那寒芒,像一根針,狠狠刺入了他的腦海。
剛才,他舉起了這把刀。
對著這個為他生兒育女、陪他吃苦受罪的女人。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充滿了無盡悔恨與自我厭惡的嘶吼,從錢大山的喉嚨深處擠了出來。
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狠狠地將頭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砰!砰!砰!”
沉悶的響聲,在寂靜的客廳里回蕩,比之前任何的爭吵與嘶吼,都更加觸目驚心。
“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啊……”他哭得撕心裂肺,像個迷路的孩子。
他的妻子愣住了,看著這個前一秒還想殺了自己,這一秒卻在自殘的男人,眼淚再次決堤,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捂著嘴,無聲地抽泣。
錢大海看著自己的親弟弟這副模樣,嘴唇哆嗦著,想罵,卻一個字也罵不出來。那股被背叛的憤怒,在看到弟弟滿頭的鮮血時,最終化為了一聲長長的、復雜的嘆息。
一場由貪婪引發的鬧劇,在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后,終于落下了帷幕。
就在這時,那個倒在地上的、如同焦炭般的男人,手指忽然動了一下。
他還沒死。
蘇九緩緩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男人失去了所有邪惡力量,道基被毀,肉身崩潰,此刻比一個普通人還要虛弱。他艱難地抬起頭,那張已經看不出五官的臉上,一雙眼睛卻死死地盯著蘇九。
那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癲狂與怨毒,只剩下一種純粹的、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懼,以及一絲……哀求。
他張開嘴,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漏風聲,似乎想說什么。
蘇九微微俯身。
一股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氣音,傳入他的耳中。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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