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風帶著水汽,吹拂著碼頭。
一艘通體雪白的豪華游輪,靜靜地停泊在專屬泊位上。它名為“遠航者號”,體型龐大,燈火通明,在夜色中像一座漂浮在江面上的宮殿。尋常人只會驚嘆于它的奢華,但在玄學人士眼中,這艘船卻散發著一種令人不安的隔絕感。
凌傲天站在蘇九身側,神情緊繃,目光復雜地看著那艘船。他身上的唐裝在夜風中微微擺動,那份屬于京城貴胄的從容,在親眼見證了蘇九的手段后,已經所剩無幾。
“蘇大師,這艘船……有問題。”凌傲天壓低了聲音,語氣里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恭敬,“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法器,一旦離港,就能自成一界,隔絕內外天機。在船上發生任何事,外界都難以推演和干涉。”
蘇九只是平靜地看著,沒有說話。
在凌傲天還在分析表象的時候,他的“全城感知”早已穿透了那層由符文構成的無形氣罩,將整艘船的“底層代碼”看了個通透。
這艘船,的確是一個移動的風水場域,而且設計得極為精妙。它以江水龍氣為能源,以船身結構為陣基,不斷攪動氣運,形成一個動態的、難以被鎖定的“信息黑洞”。
好一個幽靈船宴。
兩人出示了邀請函。凌傲天的青玉柬得到了侍者禮貌的引導,而當蘇九拿出那張黑晶卡片時,侍者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隨即以一種近乎謙卑的姿態,親自將兩人引上了最高級的貴賓通道。
踏上甲板的瞬間,喧囂與浮華撲面而來。
寬闊的宴會廳內,衣香鬢影,人聲鼎沸。但仔細看去,便會發現這里的賓客與尋常的富豪晚宴截然不同。每個人身上,都帶著或強或弱的能量波動,空氣中彌漫著各種法力、精神力、甚至血煞之氣混雜在一起的奇特味道。
“左邊那個穿著花襯衫的矮胖子,是東南亞最有名的降頭師之一,‘鬼王’沙馬。”凌傲天緊跟在蘇九身側,快速地為他介紹著,“據說他煉制的小鬼,能無聲無息地咒殺百里之外的仇家,手段陰毒。”
“吧臺那邊,獨自喝酒,穿著傳統和服的,是東洋陰陽師家族‘土御門’的來人。他們家最擅長的是式神之術,不可小覷。”
“還有那邊幾個金發碧眼的,是歐洲一個古老家族的代表,傳聞他們的血脈里流淌著非人的力量……”
凌傲天如數家珍,將場內有頭有臉的人物指了個大概。這些人,隨便一個放在地方上,都是能攪動一方風云的玄學巨擘。如今,卻像菜市場的貨物一樣,被匯聚一堂。
蘇九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場內許多賓客的面容,都被一層淡淡的、流轉不休的霧氣籠罩著,讓人看不真切。這并非幻術,而是一種更高級的、防止被人窺探氣數和面相的手段。
他一邊聽著凌傲天的介紹,一邊不動聲色地用自己的“權限”掃描著整艘船。他的感知掠過一張張模糊的面孔,掠過一件件隱藏在華服下的法器,最終,落在了游輪最頂層,那個戒備森嚴的vip包廂。
那股熟悉的,古老、強大、卻又帶著宮廷腐朽味道的氣息,就在那里。
如同一位坐在劇院最高包廂里的君王,冷漠地注視著樓下舞臺上即將開演的劇目。
似乎是察覺到了蘇九的窺探,那股氣息微微波動了一下,一道冰冷的意念掃了過來。但它在接觸到蘇九那浩瀚如海的“城市權限”時,仿佛觸碰到了燒紅的烙鐵,迅速縮了回去,沒有再發作。
蘇九收回了感知。
影宮的“老人”,果然也來了。
“當——”
一聲清脆的鐘鳴響徹全場,原本喧鬧的宴會廳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前方高高搭起的拍賣臺。
一個身影,緩緩走上臺。
那是一個女子,身穿一襲古典宮裝,身段婀m,容貌完美得找不出一絲瑕疵。但她走動時,關節處發出極其輕微的機括轉動聲。她的雙眼美則美矣,卻沒有任何神采,如兩顆剔透的琉璃珠。
這是一具精巧絕倫的機關人偶。
“諸位貴賓,歡迎蒞臨萬寶樓‘遠航者號’專場。”機關人偶拍賣師開口,聲音悅耳,卻毫無感情起伏,“規矩如舊,價高者得。現在,呈上第一件拍品。”
侍者推上一個蒙著紅布的展臺。
人偶拍賣師一把掀開紅布,露出一盞青銅古燈。燈身布滿綠銹,造型古樸,但燈芯處,卻囚禁著一團不斷掙扎扭曲的黑影,發出無聲的咆哮。
“西周魂燈一盞,可囚厲鬼,可養兇魂,起拍價,三千下品靈石。”
場下立刻響起了一片競價之聲。
接下來的幾件拍品,更是千奇百怪。有來自西域雪山之巔,據說是活佛坐化后留下的七彩舍利;有一塊從天外墜落,能自行匯聚雷電之力的隕鐵;甚至還有一瓶封存著上古大妖精血的玉瓶。
每一件,都引得眾人爭相競價,氣氛逐漸狂熱。
期間,那位被稱為“鬼王”沙馬的泰國降頭師,在競拍一件物品失敗后,臉上閃過一絲怨毒。他悄悄從袖中放出一道幾乎無法察覺的黑氣,向著競拍得手的那名東洋陰陽師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