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里有個事情要交給你去做。”邊月不想再跟他浪費時間,直接開門見山:“老五要在“安萊”開幾家工坊,但是缺人,這件事我交給你來主持。
    從外面找來的人,必須有家有口,以便他們安定。必須人品過得去,否則會給“安萊”帶來隱患。
    稍微有些殘疾不要緊,但不能影響勞作。你最好到各個城鎮、基地去尋那些快要活不下去的底層人,淳樸的人在絕境中,給ta一塊餅,ta就會對你感恩戴德。
    這種人至少能保證一段時間的忠心。”
    白楚楠一一記下來,鄭重點頭:“是,老師,我知道了。”
    “這件事不急,白天你在“皇城司”訓練完之后,就到我這里來吧,我這里有一個病人,你負責幫他煎藥擦身。如果他醒了,就看著他,別讓他在“安萊”亂走。”
    白楚楠乖巧的點頭:“是,我知道了。”
    跟在老師身邊治病救人,又能學到新東西了!
    邊月指了指李無極旁邊的空屋:“里暫時住那里,去吧。”
    這是一個真把她當老師,而不是老板的正經徒弟。心性赤誠,一心向學,偶爾有點兒小心思也無傷大雅。
    邊月摸了摸發辮上的珍珠,嘆氣一聲,繼續去整理從千家帶回來的卷宗。
    她有些想老大了,那孩子有能力,又真貼心。
    夜晚,天際明月高懸,窗外樹影叢叢。
    書房中,邊月泡了一壺茶,在臺燈下仔細的翻閱從千家帶回來的卷宗。山間風大,吹動房檐上的青銅鈴發出古樸的聲音。
    千家的卷宗很駁雜,他們的歷史擺在這里,一千年的時間,足夠他們遇到很多爛事,又做下很多爛事。
    從這些卷宗當中,邊月更深刻的意識到一個問題:所謂的世家,都是敲骨吸髓的蛀蟲。無論在哪個年代,他們都是趴在老百姓頭上吸血的存在。
    他們做的最大的貢獻,就是人才輸出,但這種人才輸出也有代價——他們要權,要這個社會按照他們制定的規則運行。
    世家壯大,如日中天的時候,就是一個朝代走向末日的時候。
    邊月對這些內容一掃而過,在字里行間尋找千音的影子。
    終于,她看到了千音的記錄。
    邊月手指輕輕摩挲過放在案頭的琉璃燈盞,收回來時,手又拐了個彎兒,拿起一顆白相源上供的水果糖。
    甜得有些發膩,等這一顆糖完全吃完,邊月才開始讀這幾卷關于千音的卷宗。
    千音的卷宗并不是別人替她記錄的,而是她自己寫的,內容一直寫到她失蹤為止。
    千音記錄這些卷宗的時候,態度非常端正,字體大約是仿的柳公權,清俊挺拔,結構嚴謹。
    她們那個年代的讀書人,是非常看重書法的,這一筆一劃之間,寫出的不僅是文字承載的信息,還有自身的風骨。
    千音的卷宗和白清音的筆記比起來,要客觀務實得多,她很少表達自己的看法,而是將一件事情按照時間、地點、起因、經過、發展、結果,都記錄下來。
    期間涉及到的人她也不會給于任何評價,只忠實的記錄他們說了什么,做了什么,造成了什么后果。
    比起白清音動不動就罵人家水貨,嘲笑人家不值一提,千音更像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君子”。
    謹敏行、克己復禮、彬彬有禮。
    正如千靈跟邊月說過的那些內容一樣,千音遇白清音,二人曾經患難與共,引為知己。千音在一卷名為《陳家舊案》的卷宗最末后,甚至寫道:生死莫逆,刎頸之交。
    邊月看到這八個字,眉頭狠狠的跳了幾跳。
    既然是刎頸之交,為何最后那般收場?
    和邊月在不死樹前看到的幻境有關?這二人因為千家做的那些事,在價值觀上發生了嚴重的分歧,進而爆發了激烈的沖突?
    以她對白清音的了解,如果只是這樣,白清音不會翻臉得這么徹底。
    白清音薄情又深情,她很少對一個人用心。但只要用了心,她必定入心。哪怕最后被辜負,也不會徹底把人給毀了。
    頂多廢了千音修為,老死不相往來而已。
    那是一種近乎殘忍的溫柔。
    她一開始找上千音,就是有目的的。無論這個目的是什么,她最后似乎都成功了。
    白清音既然已經被成全,對于成全她的千音,哪怕沒有用十分心,也不會讓她最后變成嵬村的一只鬼母。
    千音和白清音之間,當年一定發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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