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城督府議事廳內。
城督霍林與輔政司司長邀見萬盈月。
長桌兩側,三方博弈暗涌。
城督霍林坐在紅色絲絨高背椅上,灰呢三件套裹著久居上位的體態,那雙鷹目似笑非笑。
輔政司的鬼佬司長端坐著,筆挺的殖民官制服襯得他面色愈發倨傲。
萬盈月一襲天青色西裝套裙,脊背筆直,倚坐在皮質座椅中,周身縈繞的冷冽氣息,自成一派令人不容小覷的氣場。
“萬小姐,這是遠東大廈的地契。”鬼佬司長率先打破沉默,推上一份文件,“煩請貴府通過內陸合士會,促成陽東引水工程。這才是解決港城水荒的根本之道。”
萬盈月唇邊漾開一抹淺笑,笑意卻未達眼底:“長官怕是記錯了,這張地契早在前次交易中便有定論。生意場上,一碼歸一碼才是規矩。”
鬼佬司長聞看向霍林,眼神里的施壓毫不掩飾。
霍林硬著頭皮清了清嗓子:“月丫頭,英吉利方面的意思是,所有條件,萬家可自行與內陸商定,英吉利方絕不干涉。”
萬盈月端起骨瓷茶杯的手微微一頓,英吉利方想分文不掏。
她嗤笑出聲,抬眼直視鬼佬司長,語調輕緩卻字字帶鋒:“怎么?向來講究體面的英吉利人,如今也想空手套白狼了?”
鬼佬司長面色不變:“引水工程起于內陸,理當由他們承擔費用。以此換取萬家與內陸的合作契機,這前景可不是金錢能衡量的。”
“如果合士會不出資,這錢你們就是想讓萬家出。上千萬真金白銀的工程,想用區區一棟大廈來換?”萬盈月挑眉,眼神冷冽,緊盯鬼佬,“長官莫不是覺得,港城我們萬家非管不可吧?!”
“日后港府的填海工程,萬家可全程參與。”鬼佬司長退讓一步。
萬盈月眉梢微挑,不置可否。
鬼佬司長摸不準她的態度,又追加條件:“中環填海后的地皮,可由萬家主導開發。”
“填海?”她輕笑,“填海需要海沙,這項我要港城獨家供應權。”
鬼佬司長還在猶豫,霍林已拍板定音:“好!月丫頭,我會親自向女王匯報,擬定皇家協議書,盡快簽約!”
萬盈月站起身,紅唇彎出勢在必得的弧度:“那就有勞城督閣下了。”眼底鋒芒畢露,盡是運籌帷幄的銳利。
鎏金大門開啟,三人甫一踏出議事廳,便見廊下候著的一眾公職人員。
商錦良立于其中,英式三件套熨帖修身,身姿挺拔,左胸別著的輔政司徽章。
萬盈月目光掃過他時,鬼佬司長急忙解釋:“萬小姐,先前赴英受訓的專機失事,輔政司折損不少人才。商先生因事耽擱誤了班機,這才破格調任,免了赴英流程。”
好個見風使舵的鬼佬。萬盈月險些冷笑出聲,果然是毫無道義,真想讓他把錢都吐出來。
“萬小姐。”商錦良上前兩步,又恢復意氣風發的模樣,嗓音溫潤似玉,“我送您出去。”
二人并肩穿過花崗巖步道,商錦良忽然開口:“萬小姐見到我,似乎并不驚訝?”
“這年頭,棺材里爬出活人都不稀奇。”萬盈月扯了扯蕾絲手套,語氣悻悻的。
“只是商某實在想不通,究竟哪里得罪了蘇少。”他忽然話鋒一轉。
萬盈月腳步頓住。
商錦良也隨之停步,轉過身來正對她,目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銳利:“這次失事的專機,隸屬蘇少的航空公司。”
“怎么?”萬盈月挑眉睨他,“自己噎著了,還要怪米鋪老板?”
日光下,商錦良的鏡框閃過寒芒:“那日在雍雅山房,和萬小姐見面后,恰巧見到蘇少也從那里離開。如果不是我有事耽誤,沒趕上飛機,如今未必有機會站在這里和萬小姐對話。”
倒是蘇妄的作風,雖然萬盈月心中也認可商錦良的話,但面上并沒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