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盈月繃不住笑出聲，舉起茶杯對著他虛敬一下，用粵語說道：“唔該（謝謝）。”

癡線！（神經病！）

這兩個字在她心中卻早已罵開。

*

應酬完趙祺。

長廊柔軟的地毯上，萬盈月微微俯身，優雅整理一下裙擺的褶皺。剛直起身，抬眸便看見不遠處的霍寒，正倚著雕花隔斷，含笑望著她。

兩人視線在空中相遇，相視一笑，默契地一同向甲板走去。

正從包廂出來尋萬盈月的榮祖耀，恰好看到他們二人并肩離去的背影。他停下腳步，非但沒有上前打擾，反而抱著手臂，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低聲自語道：“嘖，真是honey，走到哪兒都有男人撲上來啊！”

話音剛落，便被一位相熟的高官認出，熱絡地攬著肩膀，半推半就，請去了盛大的宴會廳。

甲板上，夜色正濃。

深色的海面在月光下泛著細碎的波光，遠處的港城燈火璀璨。

萬盈月和霍寒走到欄桿邊，迎著略帶咸腥的海風，并肩靠在金色的欄桿上。

霍寒側過頭，看向被風吹起發絲的萬盈月，語氣關切：“剛才那個趙祺，沒拉著你說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話吧？”

萬盈月聞轉過身，背靠著欄桿，臉上綻開一個明晃晃的笑容，“他那一身行頭，注定他整個人就很奇怪！”

霍寒被她的話逗笑，搖了搖頭，“何止是行頭奇怪。他今天居然真的跑去和英吉利貴族提議，說希望對方能同意所謂清廷在港城設立正式的大使館，以確立他們的合法身份。真是異想天開。”

萬盈月唇角彎起，輕蔑又覺得無比有趣，“那幫鬼佬肯定跟他打哈哈啦！讓他們插一腳進來算什么？現在連內陸都還沒資格進來，他一個在南洋自封的親王，活得果然夠夢幻。”

霍寒看著她臉上鮮活又帶著點小囂張的嘲諷笑容，自己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她的笑總是很有感染力，哪怕只是聽她嘲諷別人，也覺得心里暢快。

霍寒望著遠處模糊的海岸線，語氣變得認真起來：“合士會內部如今風波不斷，如果他們的爭斗最終影響到東引水工程的推進，我回去和我父親談。”

萬盈月轉過頭，海風吹拂著她的發絲，眼神篤定：“沒事的。”

她語氣平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他們爭他們的權，東引水工程，是塊肥肉但也是塊燙手山芋。利益當前，他們比誰都清醒。”

霍寒點點頭，轉而提起另一個話題，“這次英吉利代表團里不少人都在私下問，為什么這次如此重要的場合，萬老先生和榮老先生都沒有露面？”

萬盈月聞，扭過頭，目光直直地看向霍寒，等待著他的下文。

霍寒繼續道，語氣中帶著真誠的感慨：“雖然外界之前多有傳聞，說萬家想一家獨大。但明眼人都看得到，就算三年前，蘇家如今家主車禍昏迷，你們其他四家也始終在全力幫襯，共同維持著大局的體面，從未讓外界看笑話。”

他聲音里透出羨慕：“而如今，自從你們這一代逐漸掌權后，五家的長輩們似乎約好了一般，幾乎不再參與這些公開的應酬和露面，徹底將舞臺交給了你們。on，說真的，我很羨慕你們五家之間這種，無需說的信任和團結。僅僅是憑著多年的情誼，就能如此堅定護彼此周全，共同進退。”

萬盈月聽完，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溫暖而復雜的笑意。

她輕聲道，“不然，我們五家當年，也不會一起放棄上海灘的一切，千里迢迢來到港城啊。”

霍寒看著她臉上那抹純粹的笑意，心中感慨萬千。

如今能和她這樣并肩站在甲板上，聊港城的局勢，談彼此的心事。

這份交情，已經是十歲時的自己，完全不敢想象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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