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覺到身邊王老婆子的氣息越來越弱,像風中快滅的燭火,可她一聲沒吭,甚至故意往旁邊挪了挪,讓出更大的空間,仿佛這樣就能離那逐漸消散的生氣遠一點。
王艷秋沒坐住,一會兒往前撲,一會兒往后仰,嘴里不停念叨:“慢點!師傅您開慢點!別顛著病人了!”
可司機為了趕時間,把拖拉機開得像要飛起來,回應她的只有引擎更響的“突突”聲。
李隊長和王大勇坐在最前面,兩人都沒說話。
李隊長攥著欄桿的手青筋暴起,心里頭盤算著到了市里該找誰接頭,也不知道王老婆子的病,市里醫院能不能治好。
王大勇是個悶葫蘆,只在車顛得厲害時,伸手扶一把旁邊快滑下去的王建軍,嘴里“嘿”一聲,算是打過招呼。
車斗里的人各懷心思,誰也沒注意到,王老婆子胸口的起伏早就停了。
夜太黑,風太吵,拖拉機的顛簸掩蓋了所有細微的動靜。
王建軍最后一次摸娘的鼻子時,手指碰到的只有一片冰涼,可他被顛得頭暈眼花,竟以為是夜里風大,順手把棉襖又往上拉了拉。
一個多鐘頭的路,像走了一個世紀。
直到拖拉機“嘎吱”一聲停在市醫院門口,司機熄了火,引擎的轟鳴驟然消失,世界才仿佛安靜下來。
“到了!快!抬人!”李隊長率先跳下車,扯著嗓子喊。
王建軍和王大勇趕緊伸手去抬木板,陳小滿也站起身,幫忙扶著老婆子的頭。
幾人七手八腳把人往急診室門口挪,王艷秋跑在最前面,推開玻璃門就喊:“醫生!醫生!救人啊!”
急診室的燈亮得刺眼,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迎出來,皺著眉看他們把人放在推床上。
“家屬讓讓!”
醫生伸手去掀棉襖,剛碰到王老婆子的手腕,臉色就變了。
他又探了探鼻息,摸了摸頸動脈,最后直起身,對著一臉焦急的眾人搖了搖頭。
“醫生,怎么樣?能救嗎?”
王建軍往前湊了一步,吊著的胳膊晃了晃。
醫生嘆了口氣:“人已經沒了,最少半個鐘頭了。”
“啥?”王建軍像被雷劈了,腿一軟差點跪下,“不可能!我剛才還摸著……”
他話沒說完就卡住了,后知后覺地想起剛才摸到的冰涼,想起娘一動不動的樣子,冷汗“唰”地就下來了。
陳小滿“哇”地一聲哭出來,撲到床邊就要掀被子:“不可能!我婆婆下午還好好的!怎么就沒了……”
王艷秋也跟著啜泣起來,“嫂子,你怎么就走了呢!”
李隊長愣了半晌,才搓了把臉,對醫生說:“麻煩您再看看……是不是弄錯了?”
醫生沒再碰病人,只道:“急性心梗耽誤不得,你們送來太晚了。準備后事吧。”
說完便轉身進了診室,留下一室的沉默和陳小滿壓抑的哭聲。
王建軍癱坐在地上,盯著推床上的娘,眼神直勾勾的,像丟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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