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后聯驚京華客千金一諾起狂潮
春香閣文藝大廳的燭火燃得正旺,檐下懸著的琉璃燈映得滿堂透亮,卻壓不住廳里翻涌的熱意。方才老秀才對出“煙鎖池塘柳”時的喝彩聲還沒歇透,人群里又有人舉著酒杯喊“蘇姑娘再出一聯”,連戲臺邊的立柱上都扒著小廝,鞋尖蹭掉了漆也渾然不覺。
“諸位公子稍安。”
清涼的嗓音像山澗里剛撈起的冰泉,一下子澆滅了滿堂的嘈雜。主持這場文會的是春香閣的掌班姑娘月娘,她穿一身藕荷色軟緞裙,裙擺繡著銀線纏枝紋,站在素紗簾旁的梨花木臺邊,手里捏著柄團扇輕輕搖,眼波掃過臺下時,連最鬧騰的公子哥都下意識收了聲。她眉梢微挑時帶著三分風情,垂眸淺笑時又含著七分端莊,明明是在風月場里周旋,卻讓人瞧著生出幾分敬重來。
月娘(唇角含著笑,聲音不高卻字字清亮):方才蘇姑娘說了,見諸位才情不凡,倒想再添個彩頭。只是這彩頭金貴,得費些心思才能得。
臺下頓時炸開了鍋,有個穿寶藍袍的公子擠到前排,腰間玉佩撞得叮當作響:“月娘姑娘快說!莫說是費心思,就是讓我當場作十首詩都成!”旁邊立刻有人接話:“我出百兩銀子!只求蘇姑娘露個面!”
月娘(團扇輕輕按在唇上,眼尾彎出柔媚的弧光):公子們莫急。蘇姑娘說了,她親自備了三副對子——都是二十一字的長聯,若是誰能對出任意一副,便破了這簾后之約,親自出來奉杯清茶;若能三副全對,不僅能與蘇姑娘單獨相見一個時辰,她還會親手撫琴一曲,陪公子聊詩論畫,如何?
“嘩——”
這話一出,廳里像潑了桶滾油,連角落里默不作聲的老秀才都猛地直了腰。誰不知道蘇綰綰是京都第一花魁?去年重陽節有王爺想請她赴宴,擲出千兩黃金都被婉拒了,如今竟許了“撫琴陪聊”的諾,這哪里是彩頭?分明是把京華公子的魂都勾走了。
有個白面書生激動得臉通紅,攥著手里的折扇直抖,扇骨都快被捏斷了:“二十一字又如何!我讀遍四書五經,還怕對不出?快出聯!”
月娘(笑著點頭,抬手示意小丫鬟遞上粉箋):諸位聽好,第一聯來了——“煙籠古寺藏春色,風拂回廊送晚香,竹影搖窗人未寐”。
這聯子剛念完,方才還吵嚷的大廳瞬間靜了靜。二十一字分三句,“煙籠古寺”對“風拂回廊”,“春色”對“晚香”,連“竹影搖窗”的意境都透著柔婉,要對得工整又合韻,可不是易事。
有個穿青衫的公子立刻開口:“雨打芭蕉……呃,雨打芭蕉添涼意?不對不對……”話沒說完自己先搖了頭,惹得周圍人一陣笑。
紫微站在人群中,趙洐就靠在她身側的廊柱上,指尖漫不經心地轉著塊玉佩。紫微指尖悄悄捻著帕子,心里也跟著琢磨——這聯子妙在“藏”“送”“未寐”三個詞,藏著春日的靜,送著晚香的柔,末了又添點人的情思,得找三個對應的動詞才妥帖。
青禾(湊在她耳邊小聲道):小姐,這聯子好難啊……方才那老秀才都皺眉頭了。
紫微沒應聲,只望著素紗簾的方向——簾后燭火輕輕晃,想來蘇綰綰正坐在案后,聽著臺下的動靜。她忽然好奇,這位能寫出這般清婉長聯的女子,究竟長什么樣?
臺下的議論聲漸漸起了,有人低頭在掌心寫字,有人湊在一塊兒爭論,連站在角落的皇帝都背著手往前走了兩步,眼里帶著點興味。李德全在他耳邊小聲道:“萬歲爺,這蘇姑娘倒真敢出題,二十一字的長聯,京里怕是沒幾人能對。”
皇帝沒說話,只看著臺上的月娘——這掌班姑娘也有意思,明明是風月場里的人,卻舉止從容,眼神清亮,比宮里那些揣著心思的嬪妃順眼多了。
“我來試試!”
突然有人朗聲道。眾人回頭一看,是個穿玄色錦袍的年輕公子,腰間佩著塊羊脂玉,正是禮部侍郎家的公子沈文軒。他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月照平沙映夜輝,露沾芳草凝朝露,松聲繞榻客初醒’!”
臺下頓時一片叫好,有老秀才點頭道:“‘月照’對‘煙籠’,‘松聲’對‘竹影’,倒也工整!”
月娘(拿著粉箋走到簾側,輕聲說了幾句,又轉回來笑道):沈公子對得不錯,只是“凝朝露”與“送晚香”意境稍差些——蘇姑娘說,不算全對。
沈文軒的臉“唰”地紅了,悻悻地退了回去。臺下的人卻更興奮了——連沈侍郎家的公子都只得了“不錯”,這聯子果然是絕對!趙洐嗤笑一聲,聲音不高偏巧落進紫微耳里:“東拼西湊的詞句,也敢往臺上送。”
月娘(見眾人勁頭更足,又念出第二聯):諸位再聽第二聯——“柳葉裁詩,桃花釀酒,春風里筆硯生香,閑敲棋子等歸燕”。
這聯子比上一聯更妙!“柳葉裁詩”“桃花釀酒”,把春日的雅事全寫盡了,末了“閑敲棋子等歸燕”更是透著悠然,二十一字像一幅畫似的鋪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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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徹底靜了,連呼吸聲都輕了些。有個公子哥急得抓頭發:“這怎么對?又是柳葉又是桃花的,還得湊夠二十一字!”
紫微心里卻輕輕一動——這聯子的妙處在于“裁”“釀”“敲”三個動作,都是文人閑時的雅興。她悄悄在心里念:“梅枝作畫,雪水烹茶……”剛念到這兒,就聽人群后有人開口了。
“梅枝作畫,雪水烹茶,冬夜里爐煙繞案,慢卷詩書邀冷月。”
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點蒼老的沙啞。眾人回頭一看,竟是方才對出“炮鎮海城樓”的老秀才!他拄著拐杖,手里還捏著方才得的端硯,眼里閃著光。
臺下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震耳的喝彩!“妙啊!”“梅枝對柳葉!雪水對桃花!絕了!”連月娘都忍不住眼睛一亮,快步走到簾側低聲說了幾句。
簾后沉默了片刻,才傳出蘇綰綰的聲音,比剛才更柔了些:“老先生這聯……意境相合,詞性也工。只是‘邀冷月’與‘等歸燕’,一冷一暖,稍顯差池。”
老秀才嘆了口氣,卻沒惱,反倒笑了:“姑娘說得是。老骨頭記性差了,能對到這份上,知足了。”
這下眾人更急了,連皇帝都忍不住對李德全道:“這老秀才倒是個妙人。可惜差了口氣。”李德全剛要接話,就見月娘拿起第三張粉箋,神色也鄭重了些。趙洐眉梢挑了挑,眼里漫開點興味,指尖的玉佩轉得更快了。
月娘(清了清嗓子,聲音里帶了點鄭重):諸位,這是第三聯,也是蘇姑娘說最難的一聯——“汴水東流,淮山西枕,千古事付與漁樵,憑欄望斷天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