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夜遭暗算船底被鑿遇沉船
(亥時,淮河中段的漕船。夜色如墨,濃得像化不開的硯臺,只有船頭那盞防風燈籠發出微弱的光,在水面上投下一圈昏黃的光暈,被船尾劃開的漣漪攪得支離破碎。船身平穩地行駛著,除了船槳劃水的“嘩啦”聲與船板輕微的“吱呀”聲,四周一片死寂,連蟲鳴都被濃重的夜色吞沒了。)
九殿下躺在船艙的臥榻上,身上蓋著一層薄毯,卻毫無睡意。他手里拿著那本從淮安據點搜出的藥材賬冊,借著桌上跳動的燭火反復翻看。賬冊的紙頁泛黃發脆,邊角磨損嚴重,顯然被人反復翻閱過。最后幾頁,用朱砂畫著幾個奇怪的符號:一個斜向上的箭頭纏著藤蔓,一個圓圈里嵌著三枚交錯的銀針,還有一個類似波浪的曲線中間點著三個墨點。這些符號像是某種標記,卻又看不明白指向什么。
“還沒睡?”霓裳端著一碗熱湯走進來,青瓷碗沿氤氳著白汽,她腳步很輕,裙裾掃過地板只帶起一絲微風,“廚房燉了些姜湯,加了紫蘇和陳皮,驅驅河上的潮氣。”
九殿下接過湯碗,暖意順著指尖蔓延到掌心,再淌進四肢百骸。他指了指賬冊上的符號,眉頭微蹙:“你看這些,像不像什么地方的地圖標記?漕幫的貨物記號我見過,三角形標急流,菱形標淺灘,這些卻從沒見過。”
霓裳湊過去,一縷發絲垂落在賬冊上,帶著淡淡的皂角香。她纖細的指尖輕輕點在那個纏藤蔓的箭頭上:“有點像漕幫標記貨物的符號,但又不全一樣。漕幫的標記里,箭頭通常指航向,可這藤蔓……”她頓了頓,忽然想起什么,“上個月在蘇州碼頭,我見過藥商卸貨,他們用藤蔓標記‘帶毒藥材’,說怕跟普通藥材混了。”
九殿下若有所思:“帶毒藥材?箭頭指方向,藤蔓標毒物……難道是在標記煉水鬼用的毒料存放點?”他又指向那個嵌銀針的圓圈,“這個呢?銀針常用來試毒,圓圈會不會是指倉庫?”
“有可能。”霓裳點頭,指尖劃過那個波浪曲線,“至于這個,淮河沿線的船工常用波浪標暗礁,可中間這三個點……或許是指暗礁下的藏貨處?”她抬眼看向九殿下,“等天亮了,問問船上的老船工,他們跑了一輩子水路,說不定能認出這些記號。”
九殿下剛要點頭,船身突然輕微地晃動了一下,像是撞到了水下的枯木。緊接著,傳來“咯吱——”一聲悶響,像是木板被什么堅硬的東西撬開,聲音從船底傳來,沉悶卻清晰。
“怎么回事?”九殿下立刻警覺起來,放下湯碗,手瞬間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艙外的燭火猛地晃了晃,映得他臉上的光影忽明忽暗。
陸淵掀簾沖了進來,披風上還沾著夜露,臉色凝重得像塊鐵:“殿下,不好了!船底好像被人鑿了!水正在往里灌,守船底的弟兄剛才敲了三下警示鑼,是‘破艙’的信號!”
“什么?”九殿下心頭一緊,猛地站起身,跟著陸淵沖出船艙。
甲板上,原本巡夜的侍衛已經亂作一團。幾個負責看守船底艙門的侍衛跑上來,渾身濕透,褲腿還在滴著水,驚慌地喊道:“殿下,船底右側破了個大洞!有碗口那么大!水堵不住,用木板塞進去直接被沖開,布條更是沒用!”
九殿下跑到船舷邊,借著燈籠的光往下一看,只見船底吃水線的位置,水花正翻滾著往上涌,一股渾濁的水流像條白蛇,源源不斷地鉆進船艙。船身已經開始傾斜,右側的船舷離水面越來越近,甲板上的積水正順著傾斜的角度往右側聚,沒過了腳踝,踩上去“咯吱”作響。
“是有人在水下搞鬼!”霓裳不知何時已拔出軟劍,劍身映著燈光泛著冷光,她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的水面,夜色下的河面黑沉沉的,只有船身周圍被燈籠照出一片晃動的光斑,“陸淵,帶人守住甲板兩側,防止他們登船!我去水下看看!”
說罷,她縱身一躍,像條銀色的魚,悄無聲息地跳進了冰冷的河水里,身影瞬間被黑暗吞沒,只在水面留下一圈漣漪,很快就消失了。
九殿下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慌亂,對陸淵道:“快,讓兄弟們把重要的東西都搬到救生艇上!罪證和賬冊一定要帶走,尤其是那本藥材賬冊和李嵩的書信,絕不能丟!”
“是!”陸淵應聲,立刻扯開嗓子喊道:“一隊守船舷,二隊搬東西,三隊去放救生艇!動作快!別慌,都拿出點樣子來!”
侍衛們雖然起初有些慌亂,但畢竟是九殿下親自訓練的親兵,很快就鎮定下來。一部分人抄起兵器,緊緊盯著水面,防止水下的人趁機登船;另一部分人則沖進船艙,將行李、武器和那些重要的卷宗往外搬。幾個力氣大的侍衛抬著一塊厚實的松木板,沖到右側船舷,試圖用木板堵住漏洞,可木板剛貼近船底,就被湍急的水流沖得“哐當”一聲撞在船板上,根本按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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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殿下親自沖進自己的船艙,將那本藥材賬冊和從沈萬三、李嵩那里得來的罪證——包括李嵩與太子往來的密信、截留賑災糧的賬本、私自鑄造兵器的清單——小心翼翼地裝進一個防水的油布包里。這油布是特意從蘇州府庫領的,浸過桐油,水浸不透。他將油布包緊緊捆在腰間,又檢查了一遍,確認萬無一失,才轉身沖出船艙。
(子時,河面上。霓裳在水下潛行,冰冷的河水刺得皮膚發麻,她卻渾然不覺。水性極佳的她能在水下閉氣一炷香,此刻正借著船身擋住燈籠光線的陰影處,仔細排查船底。果然,在船底破洞的附近,她看到了幾個黑影,都穿著緊身黑衣,手里拿著特制的鑿子——鑿頭是三棱形的,顯然是為了更快鑿穿船板。他們正圍著破洞,繼續用錘子往船板上砸,試圖把洞鑿得更大。
“找死!”霓裳心中大怒,手腕翻轉,軟劍在水中劃出一道銀光,直刺其中一個黑影的后心。河水阻力極大,劍速慢了三成,那黑影反應極快,似乎早有防備,猛地往旁邊-->>一扭,雖然躲開了要害,胳膊還是被劍刃劃開一道口子,鮮血在水中彌漫開來,像一團散開的紅墨。
其余幾個黑影見狀,立刻放棄鑿船,轉而圍攻霓裳。他們顯然是水性極好的好手,在水里像泥鰍一樣靈活,手里的鑿子、短刀輪番襲來,配合默契,顯然受過專門的水下搏殺訓練。霓裳雖然劍法高超,但在水中發力困難,呼吸也受限,一時竟有些難以招架。
她深吸一口氣,猛地往下一沉,避開迎面刺來的短刀,同時改變策略,不再與他們纏斗,而是利用自己對水流的熟悉——淮河中段的水流在亥時會有一陣逆時針的暗流,她借著暗流的推力,像條鰻魚一樣靈活地繞到一個黑影身后,軟劍一揮,精準地刺穿了他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