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密的意識回到了泛黃的舊時光里。
那時自己的父親嚴厲,母親溫暖,視線一轉,是在青磚鋪就的宅子里。
父親手提竹尺,眉頭擰成川字,跨出門檻,厲聲責問:“為什么鋼琴考級又沒有過?學習也退步了?是不是給你的零花錢太多了,多得你好逸惡勞,手伸出來,跪下背誦我們林家的家訓……”
林密咬著牙,含著熱淚背誦:“敦行以立身處世,立志以明心致遠,向學以增智修身,不倦以成器成才……
“凡我族人,當以行踐,于日常處守規矩、明事理,不馳于空想,不騖于虛聲,以踏實之行立根基;當以志為燈,胸懷家國之念,心存進取之思,不困于眼前之困,不惑于一時之利,以堅定之志引方向;當以學為樂,日有所讀,日有所進,窮經究理以增學識,博觀約取以長見識;當以恒為要,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縱歷風霜亦不輟,縱使倦怠亦堅持,以不倦之力赴征程……”
父親的方正,連蟬鳴都低了幾分。
轉身撞進母親的懷抱。
她掌心溫度,塞林密嘴里一顆巧克力,輕輕抹去他眼眶的淚痕,聲音軟得像棉花:“你爸也是為你好。”
傭人做了一桌子飯菜,米粥的香氣撲鼻,嚴厲的父親夾了一塊肉到他碗里,冷笑說:”多吃點,吃肥點好氣人。“
那時候的自己真的很淘氣,很氣人,因為自己有依仗,背后父母就是自己的靠山。
上學了,司機把車開在院門口,隔壁的青梅提著書包來蹭車,她搖頭晃腦地轉過頭,竟然是一張周云綺的臉……
這怎么可能呢?
她臉頰紅得透亮,眼睛沾著晶瑩的露水,聲音也脆生生的,并不兇狠:“林密哥哥,我想跟你一起上學嘛。”
錯了錯了。
少年時喜歡的她怎么可能是周云綺呢,她叫什么來著,沈青棠,自己記著呢,沒忘,開玩笑時,自己總喜歡在餐桌上大喊:“來一碗清湯。”
后來上初中,自己就給她升級名字了:“來一碗清湯牛肉面。”
這里頭不應該有周云綺。
周云綺也不可能叫自己哥哥,她比自己大,這是哪兒弄錯了。
我再想想。
不對,不是這樣的,我記錯了吧。
爸爸、媽媽是我的爸爸媽媽嗎,沈清棠是自己的未婚妻,哪兒不對呢?
我想起來了。
12歲?
他來了,被家里的一個辭工的女傭人帶來了。
那個女人是同族林姓,還是遠親,人跪在父母面前,告訴說:“對不起,林總,夫人,我當年把你們的孩子給換了,我不能生育,我想要一個孩子,我看夫人您生了之后,我把旁邊的嬰兒抱去,把你的孩子偷走了,我把他養到了12歲,但我得絕癥了。我想著我做了他12年的媽媽,再不被你們原諒,我不能等我死了之后,讓他受苦受累呀,我就把孩子給你們帶回來了。”
那是第一次見林澤。
有時候有一種錯覺,林澤跟他長得太像了,就是身子柔弱,臉色蒼白,他比林澤高了半個頭。
那個季節,溫暖如春的南方,林澤在發抖。
當時兩個少年都是手舞足蹈。
林密不停抬頭看看爸爸,看看媽媽,很害怕失去,他們的孩子是林澤,我是誰的孩子呢?
那個女人她也不是用她自己的孩子換的,她也不是我的媽媽,我是誰,我的爸爸媽媽呢?
林澤也是惶恐的,盡管媽媽極盡溫柔撲上去,把他抱住,他還是嚇哭了,林密因為內心恐慌,害怕父母不要自己了,也趕快上去安慰他。
那時的林密,自覺需要取悅林澤,但從來沒想過,他竟然那么惡毒,他對林家熟悉之后,一切都變了,他霸占鋼琴,不讓林密碰,到學校里,說林密是個野孩子,看到爸爸媽媽買東西一人一份,他就會哭著說:“到底誰才是親生的。”他還會主動牽著沈清棠的手,回過頭說:“跟青堂訂婚-->>的是真少爺,你一個假少爺,插足就是小三。”
后來自己實在忍不住,跟他爆發爭執,在他扇自己耳光的時候還了回去。
這世界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