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緊牙關,一聲都不敢吭。
柴長老見他毫無反應,無趣地嘖了一聲。
“那小子,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就這么面無表情地宣判了弋陽的一聲,“我放心不下他,你去將那碗毒藥喂他吃了,我便留他一條性命。”
“毒、毒藥?”崔聞泰頭一次在柴長老面前抬起頭來。
他首先看到的,是用金線繡著一團一團吉祥圖案的黑色袍子。
然后,一張既年輕又蒼老的中年人的臉,突兀地闖進了他的視線。
這就是他的生父。
只看面容,柴長老似乎只有四十歲左右,可那雙眼睛,又仿佛經歷了無數個輪回一般,盛滿了衰老與晦暗。
崔聞泰趕緊低下頭去,只是口中仍然試著想讓柴長老收回成命。
“為什么非要吃毒藥呢?弋陽跟我自小一起長大,他不可能有謀反的心思,我敢拿我的性命作為擔保。”
他磕磕絆絆地說完這段話,好一陣子,都沒再聽到柴長老的回復。
待他再一次大著膽子抬起頭來的時候,高臺的座椅上早就沒人了。
護衛進來拉著他起身,他不情不愿地高喊,“你回答我啊?弋陽他——”
“崔少爺,”護衛一邊叫他少爺,一邊又用姓氏提醒他來路不明的身份,“長老說了,只要弋陽喝下那碗藥,他就不用死了。”
還是要喝藥。
崔聞泰的心里涌上一陣絕望。
他果然不應該指望這個從未露過面的血緣上的父親對他能有什么另眼相待。
“但是長老也說了,讓我們告訴您,毒藥只是為了控制他,他若不想謀反,便不會毒發,若是動了這個想法……”
護衛盡于此,崔聞泰心里確實也想清楚了。
“好賴這樣能活。”他勸道,“只有活著,才能報仇。”
弋陽失魂落魄地倒在草垛上,眼中滿是絕望,“聞泰,我不想活了。弋家一百多口人,全死了。”
崔聞泰扭過身去抹了一把眼淚,又一次勸道,“可你答應過你的阿父阿母,只要有一線希望,就一定會活下去啊!”
“我問過了,只要你喝了這碗藥,你的氣息就會與之前完全不同,你便不用擔心被柴長老的人搜查到了!”
崔聞泰絞盡腦汁想到了這樣的借口,弋陽聽他提到自己的父母,一片死寂的目光總算恢復了一點神色。
“弋陽,只要我們足夠強大,一定有機會干翻他們!”崔聞泰繼續為他鼓勁,“你要相信自己,你可是弋家千年難遇的天才!”
弋陽苦笑一聲,眼淚止不住地從眼角流出來。
良久,他終于將手伸向那碗毒藥,“你說得對,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那天,弋陽喝下了那碗毒藥,崔聞泰向好友撒了人生中第一個謊。
他以為那碗藥已經是柴長老作為生父給他的唯一“厚愛”,卻沒想到,這淺薄的“厚愛”背后,竟是連姜昭都不忍心告訴他的真相。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