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里擠得跟沙丁魚罐頭似的,空氣中混雜著汗味和廉價香水味。
旁邊一個穿紗襯衫的大媽腋下夾著份《盛京晚報》,頭版頭條“俄羅斯聯邦總統普京對中國進行國事訪問”的紅色大字刺得人眼睛疼。
“你也知道,我媽在美國當護工,她畢生愿望就是去美國,并且把我帶過去。”
黃貝的聲音很輕,短發蹭著他下巴頦,癢癢的。
“所以我必須考上大外,這是我唯一的選擇。她們決定讓我復讀一年繼續考,下月她回來給我聯系復讀學校。”
高洋聽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握了握黃貝的手,那只手有些冰涼。
他說道:“明年你一定能考上。”
話說出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蒼白無力。
黃貝苦笑著說:“但愿吧。”
隨后她把目光再次投向了車窗外,看著那些飛速倒退的風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交車出了市區進入郊區后,道路就變得有些顛簸。
當車輪猛地碾過一處坑洼時,整個車廂都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黃貝整個人失去平衡,突然直直地栽進高洋懷里。
高洋手忙腳亂地去抓頭頂的吊環,胳膊肘卻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前座大爺的后腦勺。
只聽“啪嗒”一聲輕響,大爺那頂棕色的假發應聲而落,瞬間露出一個油汪汪、光溜溜的禿腦殼。
“對不起對不起!大爺,我不是故意的!”
高洋見狀連忙道歉。
大爺倒是異常斯文,他只是淡定地彎腰,撿起地上的假發,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后有條不紊地重新蓋回頭上,整理好角度,全程面無表情。
黃貝強忍著笑意,把臉深深埋在高洋胸膛里,肩膀一抽一抽的,雙手干脆緊緊環住了高洋的腰。
高洋的下巴處感受著黃貝絲柔的發絲,鼻腔里再次充滿了她脖頸后傳來的、熟悉的檸檬香氣。
黃貝抬起頭看著高洋,眼角還帶著笑意,眼神里卻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幽怨。
她開口說道:“高考這幾天,我都沒給你打電話,你知道為什么嗎?”
高洋搖搖頭,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黃貝接著說:“我怕影響你考試,所以一直忍著沒打。”
“可我不明白,我沒給你打電話,你為什么也不給我打呢?”
高洋雙手緊握著公交車頂的吊環,雙臂因為用力而繃緊,整個人直挺挺地掛著。
他皺著眉,把臉轉向窗外,躲開黃貝那雙快要噴火的眼睛。
“以前我還不信什么心有靈犀,現在我真信了。”
“因為我也跟你想的一樣,就怕打電話過去,打擾你復習。”
他頓了頓,轉回頭,一臉真誠。
“你說這多巧。”
黃貝聽了,氣得發笑,抬手就在高洋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高洋“嘶”地倒吸一口涼氣。
“鬼才信你!”黃貝聲音里帶著委屈的顫音。
公交車晃悠得跟喝高了的老太太在跳社會搖,一步三晃,毫無章法。
高洋胳膊肘支在車窗沿上,被太陽暴曬的玻璃燙得能直接煎雞蛋。
“早知道坐車這么遭罪,還不如在家躺尸,來爬這什么破山。”高洋無精打采地嘟囔。
“爬山,就是個大型社畜體力測試,能快速耗盡你的電量,順便暴露出你做人的底線。”
黃貝白了他一眼。
“是爺們還是弱雞,爬一次山就知道了,懂?”
高洋低下頭,手指摩挲著下巴,故作深沉地思忖著。
“不對啊,我記得大寶偷來的信上不是這么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