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的材料,叫水泥。它遇水凝固,堅如磐石。但它需要時間。”
“一個月。”
“我需要整整一個月的大晴天,讓這水泥堤壩徹底曬干,達到最強的強度。”
李淳風的心猛地一沉。
一個月的大晴天。
在這即將進入雨季的時刻,這簡直比解決千年水患聽起來還不靠譜。
“這……這不可能。”
他的聲音有些干澀。
“關中一帶,入夏之后陰雨連綿,別說一個月,能有十天半個月的晴天,都算是老天開眼了。”
李淳風的擔憂并非空穴來風,這是基于他多年觀測天象得出的經驗。
然而,程處輝只是笑了笑,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么說。
李淳風看著那張年輕得過分的臉,忽然覺得一陣無力。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從自己熟悉的領域找到突破口。
“按照慣例,治理黃河水患,無非是疏通兩條水道,一條是主河道,另一條是汴渠。”
“分流泄洪,以減輕主河道的壓力。”
“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在這兩條水道上安排?”
這是治水的常識,也是千百年來無數水利官員總結出的經驗。
程處輝聽完,卻干脆利落地搖了搖頭。
“不。”
“我不分流。”
他手中的木桿在沙盤上重重一點,點在了汴渠的入口處。
“我會把這里,徹底堵死。”
“什么!”
李淳風這次是真的叫出了聲,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甚至比剛才看到沙盤時還要震驚。
“堵死汴渠?!”
“殿下,萬萬不可!這無異于自斷臂膀!屆時所有洪水都會匯入主河道,一旦決堤,后果不堪設想!”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這已經不是異想天開,這是在拿整個黃河下游數百萬百姓的性命開玩笑!
“李大人,你先別激動。”
程處輝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
“我問你,我們有多少人?多少錢?多少時間?”
程處輝一連三問,讓李淳風啞口無。
“人力、物力、財力,我們都缺。”
程處輝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如果分散力量,兩條水道同時開工,結果就是兩條都修不好。”
“最后兩邊一起決堤,那才是真正的末日。”
“與其這樣,不如集中所有資源,畢其功于一役。”
“把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然后拼了命地看好這個籃子!”
“我只要保證這一條入海水道安然無恙,就夠了。”
他的話語簡單粗暴。
李淳風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反駁。
是啊,朝廷撥下的那點人手和錢糧,他比誰都清楚。
想要同時兼顧兩條水道,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可……可這還是太冒險了。
他定了定神,目光再次回到沙盤上,試圖找出這個瘋狂計劃的另一個破綻。
很快,他便發現了。
“那……那為何這些堤壩,幾乎全部都修建在北岸?”
李淳風指著那些密集的紅旗。
“黃河泛濫,南北兩岸皆有可能受災,只修北岸,那南岸的百姓又該如何?”
這個問題,他問得極有底氣。
這總該是計劃的疏漏了吧?
程處輝聞,非但沒有解釋,反而饒有興致地反問了一句。
“李大人,你是太史局的官員,精通天文地理,那我考考你。”
“為何黃河之水,數千年來,主要是南岸決堤改道,侵蝕南岸?”
“而長江之水,卻恰恰相反,總是侵蝕北岸?”
“啊?”
李淳風徹底懵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