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月華依舊照耀著,桌子上的幾人卻也無心欣賞了。
    大家都不是什么詩人,也體悟不出來什么意境,只是這月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掛在天上,又有什么好欣賞的呢?
    只是人吶,聚少離多,保不齊那一次就是最后一面,想個由頭,聚一聚,說是賞月,意在團圓,即便是不歸的游子,也會想著,那家人如今也與他看著同樣的月亮,如何不能算團圓?
    塵星虛著醉眼,躺在芽衣的腿上,看向遙遠天際的月亮,他努力地睜開眼,眼前卻依舊是一片漆黑。
    這無邊無際的長夜,沒有星星也便罷了,連月亮都沒有了嗎?
    “芽衣,你想家嗎?”
    塵星的頭發已經很長了,他自從離了家,便再沒有理過一次發,發梢是否還殘存著家的溫度呢?這個緣由,他便不舍得了。
    “家啊”芽衣低頭,摸了摸塵星的頭“神州的文化里,好像總是把家作為避風港,雖然說絕大多數人都認為這是假的,因為他們說,父親不會背著他去醫院,母親也不會在他做了錯事后寬慰地摸著他的腦袋”
    “他們只會說你能不能忍一忍,出了事情從自己身上找原因,雖然說,就連這樣的記憶我也沒有”
    “我想家嗎?應該是不想的,那個家沒給過我多少溫暖,也沒有什么美好的回憶,不過,我想,在你身邊,我也就有了另一個家,所以,我現在就在家,為什么要想呢?”
    “真是狡猾的回答啊”塵星迷迷糊糊地,蹭了蹭芽衣的手,博士和愛莉見此情景,也自覺離場了,塵星給他們兩人留了小房間住的。
    “小星的家是什么樣子的呢?小星的父母又是什么樣子的呢?”
    “我的家?小時候的事情,我都忘記了,我的父親會做很好吃的粉蒸肉,夾在饅頭里面吃特別香,我的父親很注重我的學習,可是我學不進去,嘴里老是念叨著要好好學習,才能出人頭地”
    “我不明白,出人頭地給誰看呢?我們家只有我們兩個,鄰里也互不相識,我喜歡學劍,只有沉浸在劍術中,我才覺得我還活著”
    “我不知道父親在怕什么,他很厲害,什么都會,我也很厲害,可是他在怕什么?我們沒有親人,也沒有熟人,他不讓我參軍,他只讓我學習”
    “可是我要參軍,只有參軍,我要知道,他們到底是誰?怎么會讓我那么偉岸的父親嚇成那個樣子?”
    “我發誓,我要把他們的肉一片片剮下來,即便我身處地獄……”
    塵星的語調聲音模糊不清,話說到最后幾乎很難聽清楚他說了什么,只有最后那幾句是深沉的執念和恨意讓人不寒而栗,或者說,有些心疼?
    她不知道塵星在恨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如果去問的話,豈不是讓他重新回想起那段記憶嗎?所以說,還是不問的好。
    芽衣拿起一杯清酒,送到嘴邊,靠在椅背上,摸著塵星的頭,這樣安靜祥和的日子,真希望一直都這么下去。
    夜深了,芽衣收好殘局,抱起塵星走回房間,這家伙今天好像沒洗澡?而且身上都是酒味,還是洗一洗的好。
    ……
    芽衣動作利索地幫塵星穿好睡衣,放在床上,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醒來,當然是芽衣的功勞,她已經練成了給塵星洗澡換衣服而不驚醒后者的絕技,完成這一切,只不過是手到擒來。
    “唔……”
    床上之人發出聲響,今天倒是有點不一樣,今天怎么弄醒了?難道說她退步了?
    “芽衣?”
    芽衣換好衣服,鉆進被窩,抱著塵星,把臉貼近他的頸窩,蹭了蹭
    “嗯?”
   -->> 芽衣低聲回應,她自然看得出來,塵星還是醉著的,現在的塵星沒有了方才的兇戾和執著,就像一只待宰的小羔羊。
    這是什么比喻,芽衣被自己的用詞逗笑了,這只小綿羊可是危險的很。
    “芽衣,你喜歡……長頭發的我,還是……短頭發的我?”
    那人像是睡迷糊了,說話斷斷續續的,灼熱的呼吸噴灑在頭頂,還帶著酒氣。
    “芽衣……我喜歡你,你喜不喜歡我啊?”
    “我不喜歡你”
    芽衣低聲回復,抱緊了塵星,他們說,喝酒喝醉了,身上都是熱的,出著汗的,塵星不一樣,他此時皮膚是溫熱的,很舒服的溫度,也沒有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