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汗水、數據和不斷深入的探索中悄然流逝。兩個月轉瞬即過,窗外的梧桐樹葉從嫩綠轉為深碧,知了的鳴叫取代了春日的鳥啼。
蘇喆右腿的護具已經徹底拆除,只留下一圈顏色略淺的皮膚,記錄著曾經的創傷。跟腱的形態在超聲波影像下恢復良好,但內部組織的力學性能,才是決定他能否重返賽場的唯一標準。
在秦教授和李醫生的聯合評估下,蘇喆被批準進行低強度的跑道適應性訓練。這標志著他漫長的康復期進入了最后,也是最關鍵、最危險的階段——從理論、模擬,回歸到最真實、最殘酷的跑道。
這天清晨,天色微熹,訓練基地的主跑道還籠罩在一層薄薄的晨霧中,空氣清冷而濕潤。只有早起的鳥兒在場邊的樹上發出零星的鳴叫。
王教練、李醫生,甚至秦教授都早早到場。他們沒有攜帶任何復雜的監測設備,只是靜靜地站在跑道邊,目光聚焦在那個獨自做著熱身活動的年輕人身上。
蘇喆的動作很慢,很細致。他不再是簡單地拉伸肌肉,而是在激活秦教授理論中強調的、那條被他重新優化過的“核心發力鏈”。從腳掌的細微抓地,到踝、膝、髖的聯動,再到腰腹核心的穩定與扭轉,最后傳導至肩臂的協調擺動。每一個環節都如同精密儀器的齒輪,緩慢而精準地嚙合。
他的眼神平靜,呼吸悠長,仿佛即將進行的不是一次可能再次引發傷病的冒險,而是一場早已預演過無數次的儀式。
熱身完畢,他走到了那條熟悉的、猩紅色的起跑線前。
塑膠跑道粗糙的質感透過薄薄的跑鞋底傳來,帶著一絲涼意。空氣中彌漫著塑膠和草葉混合的、獨屬于田徑場的氣息。這一刻,時空仿佛與五百零一章的那個午后重疊。震耳欲聾的喧囂、撕裂的劇痛、看臺上的驚呼與嘆息……那些屬于林風的痛苦記憶碎片,如同潮水般涌來,試圖淹沒他的心智。
蘇喆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他沒有抗拒這些記憶,而是任由它們流淌而過。他感受著這具身體對跑道的本能渴望,也感受著那份深植于骨髓的恐懼。
“我不是來重復悲劇的,”他在心中默念,“我是來改寫它的。”
意識沉入腦海,那枚“突破極限”的天賦光球穩定地散發著微光,與他重新構建的發力模型、與秦教授的科學理論、與他自身堅不可摧的意志,聯結成一張無形的網,將他牢牢護持其中。
他緩緩蹲下,雙手指尖觸地,擺出了久違的蹲踞式起跑姿勢。
沒有發令槍,沒有競爭對手,只有空曠的跑道和三位沉默的見證者。
王教練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雙手在身側微微握緊。李醫生推了推眼鏡,眼神里充滿了緊張與期待。秦教授則目光深邃,仿佛在透過蘇喆的身體,觀察著那套他與蘇喆共同推演出的全新發力理論,能否經受住現實的第一次檢驗。
蘇喆動了。
不是baozha式的啟動,而是一種沉穩的、充滿控制力的蹬伸。右腿(傷腿)作為啟動腿,承擔了初始的推力。在發力瞬間,蘇喆的整個心神都凝聚在跟腱部位,感受著那根重新接續的“弓弦”在負荷下的細微反饋。
沒有撕裂般的劇痛,只有一種堅實的、被充分調動的張力感!
成了!
他心中一定,左腿迅速跟進,身體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驟然釋放!
沒有全力以赴,速度大概只相當于平時慢跑。但他的跑姿,卻讓跑道邊的三位專業人士瞳孔驟然收縮。
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