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法殿重獄的黑暗不再純粹。一種無形的更加精密且帶著審視意味的陣法力量如同細密的蛛網,層層加固了呂陽所在的囚籠。這既是保護也是更高規格的囚禁。外界的一切聲音、氣息被徹底隔絕,連時間流逝都變得模糊不清。
呂陽如同沉入最深的海底,盤膝坐在冰冷的玄鐵地面上,紋絲不動。他的氣息近乎完全收斂與囚籠的陰影融為一體。但在其識海深處一場靜默的風暴正在持續。
掌心的灰色晶體如同一個不知疲倦的精密儀器持續運轉著。它不再僅僅是感應魔兔或吸收能量,而是在呂陽有意識的引導下,將新獲得的暗影感知能力催動到極致如同最細微的觸角,持續地、耐心地掃描、分析、解析著囚籠內外每一道禁制陣法的能量流動與結構節點。
這不是為了越獄——在執法殿核心重地,這無異于天方夜譚。他的目的是理解。理解這座囚籠的運轉規則,理解執法殿監控體系的方式,理解這“保護性囚禁”背后,那股無形力量的意圖。
暗影感知反饋回來的信息龐雜而冰冷。一道道陣法符文如同星辰般在黑暗中明滅,能量循著既定的軌跡流淌構成一個復雜而森嚴的系統。呂陽如同一個學徒在默默背誦、推演著這個系統的“語法”和“詞匯”。他發現執法殿的陣法雖然強大,但并非毫無規律可循,其核心在于權限與能量標記。對不同身份、不同狀態的囚犯,陣法的壓制力和監控側重點有著微妙的差異。
而他呂陽現在的“狀態標記”顯然是“重要證人,高風險,需隔離保護”。這讓他所處的囚籠在絕對封鎖之中,反而存在一些信息單向流入的“縫隙”——比如,來自更高權限者的指令傳遞通道。
他在等待。等待那縫隙被激活。
不知過去了多久,或許是一天,或許是三天。
囚籠頂壁一處極其隱蔽的符文突然閃爍了一下,微不可察。一道極其微弱卻帶著特定加密印記的神識波動如同細絲般穿透層層禁制,精準地傳入呂陽的識海。
不是聲音而是一段直接烙印的意識信息:
“呂陽。”
“黑色玉簡內容已初步破譯。”
“‘天樞’權限指向歸檔閣當代閣主玄璣真人之首席弟子玉衡子。然而,玉衡子已于五十年前閉關沖擊化神,嫌疑暫難定論。”
“執法殿內部對歸檔閣長期把持核心數據、權限過大早有異議。”
“汝之冤情,可為契機。”
“下一步,需汝‘回憶’與張大有過從甚密之細節,尤其涉及歸檔閣記錄‘異常’之暗示。指控,需指向歸檔閣中層管理瀆職而非高層。”
“若配合,事成后或可重核汝之骨齡,許汝外放安置。”
“若違逆,魔兔共生之秘,立時公之于眾。”
“抉擇。”
信息冰冷、直接,充滿算計與威脅,不帶絲毫感情。來源隱匿,但呂陽通過暗影感知,能模糊捕捉到這股神識波動源自囚籠之外,執法殿深處某個特定的方位——很可能是刑律尊者或其心腹所在。
果然來了!執法殿要利用他這把刀,但出刀的方向和力度必須由他們來控制。他們要的是打擊歸檔閣的借口,一場可控的“內部整頓”而非掀翻整個系統。所以,罪名只能落在“中層瀆職”上,絕不能牽扯出可能動搖宗門根基的“系統性篡改”。
而他們手中的籌碼,除了生死,還有…魔兔共生之秘!他們果然有所察覺!或許是在歸檔閣的混亂中捕捉到了蛛絲馬跡,或許是通過某種秘法探測到了灰色晶體的異常!
呂陽的心沉了下去。這威脅比死亡更可怕。一旦暴露,他將成為整個宗門乃至整個修仙界的公敵,比魔修更不容于天地。
囚籠內,死寂無聲。
呂陽緩緩抬起頭,盡管眼前依舊黑暗。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瞳孔深處卻仿佛有幽暗的旋渦在旋轉。
配合?成為執法殿的傀儡扳倒幾個歸檔閣的替罪羊,然后像打發乞丐一樣被“外放安置”,永遠活在監視之下?而真相將再次被掩埋。那些和他一樣被篡改骨齡、被“優化”掉的弟子,將永無昭雪之日。
不配合?立刻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
這似乎是一道沒有選擇的選擇題。
但呂陽的嘴角卻緩緩勾起一抹極其細微、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他確實沒有選擇。
但他可以…創造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