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而沉重。
    李默的意識仿佛沉淪在一片由破碎兵刃與寂滅哀嚎構成的泥沼深處。道基上歸寂道痕的反噬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鐵針,反復穿刺著他的存在本源,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劇烈。強行引動“寰宇歸墟”與“輪回逆轉”,幾乎抽干了他勉強維系平衡的力量,也徹底激怒了那些深植于道基的“終結”烙印。
    然而,在這極致的痛苦與虛無中,一點微光始終不滅。
    是那塊殘破石碑投射出的星圖虛影,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神魂深處。那由無數細微兵器軌跡構成的復雜網絡,以及那個不斷閃爍的、指向兵冢深處某個具體坐標的光點,散發著與起源碎片同源的、卻又帶著“鋒寂之世”獨特印記的波動。
    這星圖,不僅僅是路徑指引,更像是一種……“鑰匙”,或者說,是某種規則的“接口”。
    他的意識本能地追逐著這點微光,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在無意識的推演中,“動態輪回”大道自行運轉,試圖解析這星圖中蘊含的奧秘。那些兵器的軌跡,在他感知中不再僅僅是路徑,而是一種種“道”的顯化——刺擊的決絕,劈砍的霸道,格擋的堅守,崩滅的慘烈……最終,都歸于那萬古的沉寂。
    “鋒”之極盡,便是“寂”。
    “寂”之深處,亦藏“鋒”芒。
    一種更加圓融的領悟,如同涓涓細流,滋潤著他近乎干涸的道念。他對“寂鋒輪回”的理解,在昏迷中反而變得更加清晰、深刻。那反噬帶來的痛苦,似乎也不再是無法忍受,反而成了磨礪道心的砥石。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歷經了無數輪回。
    李默猛地驚醒!
    劇烈的咳嗽讓他蜷縮起身子,大口大口帶著灰氣的淤血被咳出,其中甚至夾雜著些許細微的、如同兵刃碎片般的規則結晶。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氣息微弱如游絲,但那雙睜開的眼睛里,卻燃燒著一種沉淀后的、更加銳利的光芒。
    “尊駕!您醒了!”
    耳邊傳來灰燼大長老那混合著無盡疲憊與巨大驚喜的聲音。李默發現自己正躺在那片“安全區域”的邊緣,身下鋪著守寂者們攜帶的、能夠隔絕部分兵煞的寂獸皮毛。灰燼大長老、灰隕以及幾位核心長老圍在他身邊,個個帶傷,神色憔悴,但看到他蘇醒,都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初神和虛神的虛影在一旁若隱若現,光芒黯淡,顯然在他昏迷期間,為了守護他,也消耗巨大。
    “情況……如何?”李默聲音沙啞得幾乎難以辨認,他艱難地支撐起上半身,目光掃向四周。
    他們此刻正處于“斷槍之嶺”山腳下那片相對平靜的區域。邊緣處,由守寂者戰士和初神、虛神的力量共同構筑起一道搖搖欲墜的灰色屏障,屏障之外,依舊是無窮無盡、瘋狂咆哮沖擊的煞靈潮。那三具被李默重創的精英煞靈似乎暫時退去療傷,但更強大的煞氣正在兵冢深處凝聚,顯然不會善罷甘休。屏障在煞靈不計代價的沖擊下不斷泛起漣漪,顯然支撐不了太久了。
    “我們暫時守住了這片區域,憑借此地殘留的古老寂滅力場和尊駕您之前的神威,勉強抵擋住了煞靈的主力沖擊。”灰燼大長老語速極快,帶著深深的憂慮,“但我們的力量消耗巨大,寂滅結晶也已用去七成。屏障最多還能支撐……半日。”
    他頓了頓,指向安全區中心那塊半埋的殘破石碑:“遵照尊駕昏迷前的指示,我們已初步清理了石碑周圍的兵骸,但其上的古老禁制極其強大,我等無法靠近,更無法解讀。”
    李默順著他的指引望去。那塊石碑約一人高,通體呈暗灰色,材質非金非石,表面布滿了歲月侵蝕的痕跡。之前驚鴻一瞥的字符此刻更加清晰了些,那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如同兵器劃痕般的古老文字,但其中蘊含的意韻,卻與他靈魂中的星圖共鳴。
    他強忍著身體的虛弱和道基的劇痛,掙扎著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那塊石碑。
    每靠近一步,都能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排斥力場,混合著精純的兵煞與寂滅道韻,阻止任何外物的靠近。守寂者們試圖跟隨,卻被那力場輕易推開。
    唯有李默,-->>他周身自然流轉的、融合了歸寂道痕與“寂鋒輪回”真意的氣息,與這石碑的力場產生了某種奇妙的調和。那排斥力在他面前,如同遇到了同源的存在,雖然依舊存在,卻不再充滿攻擊性。
    他艱難地走到石碑前一丈之處,已是極限。再往前,那股力場便如同實質的墻壁,難以逾越。
    他凝神望向那些古老的字符。文字本身無法辨認,但其構成的“形”,與靈魂星圖中那些兵器軌跡隱隱對應。他閉上雙眼,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將心神徹底沉入靈魂星圖,并以自身“動態輪回”大道為引,去“感應”這塊石碑。
    剎那間,他“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