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姬看著老李滿臉關切的表情心中酸澀,但回頭看見滿臉愁容的姬家母女,最后還是將胳膊從老李的手中抽了出來。
“我并不是什么高門貴女。前些日子韓使告訴了我真正的身世,我是我生母同一個看守馬房的奴隸懷上的私生子。說到底,你、我、老姚,包括姬家老小,大家都是一樣的人。”
老李不是很認同這個觀點,他搖搖頭似乎又想說些什么,但話沒出口就被棠姬捂住了嘴巴。
“老李,我意已決!”
老李努了努嘴,最后終于不再說話。
他很明白,如果有一天他置身危難,棠姬也會如此舍命救他,正如今日棠姬舍命救阿桃一般。
拋卻主仆關系,棠姬依舊是他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人,他很怕她會死。可她之所以熠熠生輝,讓他心悅誠服,不也是因為她是這樣一個甘心為旁人去死的人嗎?
棠姬見老李終于肯放棄阻攔她也頓感欣慰,她摸了摸老李的頭,又轉身拍了拍老姚的肩膀。
“等我回來……我會回來!”
迎親的鑼鼓在小院門口敲響,棠姬已經蓋好了紅蓋頭挺直腰背走出門去。
她的身后“撲通”一聲,姬老太跪在地上,對著花轎的方向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老姚和老李擔心棠姬的安全,也跟著迎親的隊伍一起去了。
臨出門老姚又回頭看了姬老太一眼,滿臉都是憤恨。
花轎起駕時,巫祝的一個隨從總覺得缺了點什么。扒著頭往姬家的小院里瞅了瞅。
“新娘子的娘親和姐姐呢?”
老李擋住他的眼睛,一把將他拉了回來。
“你在那兒看什么呢?我們那邊的規矩,新娘子出嫁,母親和姐姐都是不能跟著去的。”
那隨從皺著眉還想問些什么,巫祝看了一下天色,制止了他。
“別誤了吉時!新娘子一家不是本地人,有些地方的規矩確實是不讓新娘子的母親和姐姐送嫁的。”
巫祝之前觀察過棠姬很久,看她行為舉止便知她出身不凡。他雖不知棠姬為何來到這窮鄉僻壤假裝一個奴隸出身的家庭的女兒,但事已至此,他賭棠姬不會舍棄自己的性命替一個下賤人去死。
隨從點了點頭,大喊一聲“起轎”,招呼著迎親隊伍動身往涇河的方向出發。
花轎中,棠姬掀開紅蓋頭的一角,看了看袖中的匕首。
很快迎親隊伍已經到了涇河邊。
河畔立著一個高臺,巫祝帶著一群徒兒換上花花綠綠的衣服走上高臺,旁邊有一排樂師迎著風雨鼓樂吹笙,高臺下則圍滿了河畔村的村民。
眾人看著祭臺上踩著禹步跳儺舞的十二位“神使”,聽著動人的祭祀雅樂,一時間仿佛也感受到了神明的存在,原本吵著“不知為河伯祭捐獻的錢財都花在哪里的”的百姓也都閉上嘴沒了意見。
在音樂和舞蹈結束之后,眾人終于看向暴漲的涇河水,掀開了花轎的簾子。
巫祝的隨從們拿著墜著巨石的麻繩綁住棠姬和那三個小混混的手腳,將他們引到河邊,準備獻給河伯。
那三個小混混痛哭流涕,他們的父母也在人群中痛哭失聲。
棠姬聽著四周哭嚎的動靜和奔騰咆哮的涇水,也想往四周看看,可頭上的紅蓋頭遮住了她的眼睛。
“唉!”
棠姬長嘆一聲,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阿木沒有來,吳叔看樣子也趕不回來了。
她總以為只要她想就可以改變一切,可以廢掉河畔村祭河伯的陋習,可以堂堂正正救下阿桃和所有被人祭的小姑娘。
臨行前,她同老-->>李和姬老太他們說了好一番大話,可實際上她未必能百分之百保全自己的性命。
她實在高看了她的才智,也高看了她的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