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我確實因大王刻意隱瞞我母親之死,曾對大王心存怨懟。可我們在外出生入死,難道只是為了大王一人嗎?”
棠姬坦然承認,又反過來問阿木,“師叔,你本是趙國人,可這十幾年來卻一直在韓國做事,之后又為了韓國來長安潛伏,難道也只是為了大王一人嗎?”
“我……”阿木欲又止,一時沒想好該怎么措辭。
其實他多年前剛去韓國的時候,韓王也問過他類似的問題。
韓王當時問他:“你是趙國人,為什么要來韓國為寡人做事?”
他是趙國人,大部分家人都在十幾年前的上黨之戰中死于雍國人的利刃之下,僅剩的胞姐也在今年蒙傲伐暢城的時候去世。他恨雍國人,想要借助其他國家的力量對抗雍國。
不過他出身尋常,不僅在母國趙國尋不到機會,奔去其他國家的時候也被人家國君挑三揀四輕視怠慢。
若是比起七國之間招募賢臣良將的政策,機會最多待遇最好的其實是雍國,不過太不湊巧,七國之中只有雍國同他有血海深仇。
他半生壯志難酬蠖屈不伸,等待許久才迎來了韓王的賞識。
他要對付雍國,除了在韓國為韓王做事之外,確實是想不上更好的辦法了。
當然,他肯定不能這么回答韓王。
最后他直抒胸臆,只說自己全家同雍國的血海深仇,表明自己不惜一切也要毀掉雍國的心,又展示了一下自己不俗的武藝,這才把握住了這差事。
可是如今棠姬問他類似的問題,他這樣回答又有些不太合適了。
他糾結半天,答道:“我這些年受大王重恩……并且,我十分仰慕韓王的德行,所以愿意侍奉韓王……”
阿木干巴巴說了半天,話沒說完,自己詞窮了。
說這些漂亮話是棠姬的特長,并不是阿木的特長。
棠姬瞅了阿木一會兒覺得有些想笑。
如今韓國幾乎是七國之中實力最弱的國家,也就是有幾位先王攢下的老本,否則早就被旁邊的雍魏趙等強國吞吃入腹了。
阿木話這么說,哪里像是夸人?倒是像是在出譏諷。
“師叔,你編不下去就不用編了。現在韓國被困,大王的處境艱難,你說這些奉承話也沒有什么意義。我知道你——”棠姬坦蕩開口,“你是因為十幾年前雍軍在上黨sharen無數的事情不平。”
聽到這里,阿木的面色變了變。
他家里的事情他從未對外宣揚,也就是韓王和韓王身邊的幾位近臣聽他講過。棠姬當年在韓國的暗樁營中受訓的時候就愛打聽大家的陰私之事,估計是花心思了解了他的過去。
這并不是棠姬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及他家人的事情,上一次是棠姬知道養母去世的事情要回新鄭他前去阻攔的時候,那時棠姬心情不佳,抖摟他家里的事情要同他談條件。
若不是棠姬今日提到,他差點都要忘記這茬了。
當時棠姬說知道一件關于他的秘辛,問他“想不想知道,你的父母十幾年前為何死于上黨?”
他當時說是因為雍賊心狠手辣,棠姬反問他“那這場戰爭究竟是因何而起,高平為何會陷于戰亂呢?你不妨猜猜看。”
她當時的語氣篤定,好像是知道這場戰亂究竟是誰炮制的一般。
他同棠姬認識多年,知道她嘴里實話不多。上次他是急昏了頭才追問棠姬“此事究竟有何隱情”,如今冷靜下來了卻不敢再問,生怕又進入她新的圈套。
他不知道棠姬又要拿這件事情出來說是為了什么,但總覺得不太可能是好事。
萬萬沒想到,棠姬點到即止,話鋒一轉,又道,
“所以師叔不必質疑我的真心實意。我此番是為了韓國千千萬萬的百姓,正如師叔你是為了懲惡雪恨,維護天下的公平正義一樣。”
棠姬這樣一說,阿木倒有些不好開口了。
他被仇恨籠罩半生,這些年為了報仇什么事情都做過,旁人都辱罵唾棄他,說他“草菅人命”“sharen如麻”,沒想到到棠姬這里卻成了“懲惡雪恨”“維護天下的公平正義”。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這些年雖然手上沾了許多血,但實際上確實是這個意思。
就如同棠姬明明憎恨韓王,卻愿意為韓國的百姓肝腦涂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