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基地里的星語草,你注意到沒?”陳默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視線掃過倒車鏡里逐漸縮小的霧靈山輪廓,“它們開花的方向,全對著東邊的海面。”
李陽正用放大鏡觀察水晶片邊緣的刻痕,聞抬頭看向窗外。東邊的海岸線在暮色中若隱若現,像一條深色的綢帶,將陸地與天空隔開。他突然想起通玄司的海洋監測報告——近一個月來,東海的海平面莫名下降了三厘米,海底的磁力異常區擴大了足足十倍,潛水員在那里拍到過成片的熒光珊瑚,觸手狀的枝椏上,纏著與星語草花瓣相似的紫色薄膜。
“把車開去碼頭。”李陽合上放大鏡,指尖在防震盒上輕輕敲擊,“去看看那些熒光珊瑚。”
陳默踩下油門,越野車在盤山公路上劃出一道急促的弧線。車窗外的樹影飛速倒退,李陽能“聽”到沿途的植物在傳遞不安的信號:松樹的針葉在風中發出尖利的哨聲,竹林的葉片相互摩擦,發出沙沙的預警,就連路邊石縫里的苔蘚,都蜷縮成了球狀,像是在躲避什么。
抵達碼頭時,天已經擦黑。漁村里的燈零星亮著,海風帶著咸腥味撲面而來,混雜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甜香——那是星語草的味道,只是比在霧靈山聞到的更濃郁,還帶著海水的濕意。
“王伯,今晚能出趟海嗎?”李陽走到岸邊的漁船上,對著正在收網的老漁民喊道。王伯是這一帶的老住戶,祖輩都以打漁為生,對近海的水文了如指掌。
王伯直起身,黝黑的臉上滿是疲憊,網兜里的魚寥寥無幾,鱗片上還沾著奇怪的綠色黏液。“小李啊,今晚不行,”他搖了搖頭,指著遠處的海面,“那片‘鬼火區’又擴大了,昨晚老張的船進去就沒出來,今早只漂回個空救生圈,上面全是黏糊糊的東西。”
李陽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黑暗的海面上果然泛著成片的綠光,像無數盞漂浮的燈籠,隨著波浪輕輕起伏。那些綠光的形狀很不規則,時而聚成一團,時而散開,隱約能看到里面有細長的影子在游動。
“那是珊瑚在發光。”陳默用望遠鏡觀察了片刻,眉頭緊鎖,“它們的枝椏在動,像是在……捕食。”
李陽突然想起水晶片上的星圖,東邊的海平面位置,恰好有一個閃爍的光點,與母本的標記顏色相同,只是更黯淡些。他掏出防震盒,打開一條縫隙,水晶片的金光立刻透了出來,海面上的綠光像是受到了吸引,竟朝著漁船的方向涌動過來,速度越來越快。
“快把盒子關上!”王伯突然大喊,手里的漁網“啪”地掉在甲板上,“那光招東西!上次老張就是對著綠光看了會兒,回來就說胡話,皮膚底下還長出了魚鱗狀的斑塊!”
李陽立刻合上盒子,海面上的綠光果然停住了,在原地盤旋片刻,緩緩退回了深海。他心里一沉,王伯說的癥狀,與二十年前赤霧災變里那些被感染的人極其相似,只是這次的“病毒”,藏在了海里。
“王伯,您見過這種珊瑚嗎?”李陽蹲下身,指著網兜里魚身上的綠色黏液,“它們是什么時候出現的?”
王伯的臉色凝重起來:“大概半個月前,先是近海的魚開始變少,接著就有人看到海里發光。一開始以為是赤潮,沒當回事,直到上周有人在沙灘上撿到塊碎珊瑚,那東西見了血就活過來,纏著人的腳不放,最后是用火燒才弄掉的。”他壓低聲音,“村里老人說,是海底的‘龍宮’開了,這些都是守宮門的妖怪。”
李陽沒說話,只是將那塊沾著黏液的魚鱗小心翼翼地收進樣本袋。黏液在接觸到空氣的瞬間開始凝固,變成半透明的膠狀,里面隱約能看到細小的菌絲在蠕動——和母本的菌絲是同一種質感,只是顏色更淺。
“今晚必須去看看。”他站起身,目光堅定地看向那片綠光,“老張的船可能還在里面,而且……”他拍了拍防震盒,“這些珊瑚和霧靈山的星語草,還有電視塔的母本,應該是一伙的。”
陳默立刻點頭:“我去聯系通玄司的巡邏艇,讓他們帶潛水裝備和凈化劑。”
王伯見狀,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犟。我這船雖然舊,但結實,我陪你們去。”他轉身從船艙里翻出個銹跡斑斑的銅鈴,“這是我爺爺傳下來的‘鎮浪鈴’,說是能驅水里的臟東西,帶上吧。”
巡邏艇在凌晨時分抵達。通玄司的隊員們穿著特制的潛水服,背著裝有凈化劑的噴射器,臉上卻難掩緊張。李陽和陳默換上潛水服,將水晶片藏在防水袋里貼身放好,王伯的鎮浪鈴被系在艇首,在夜風中發出清脆的響聲。
隨著巡邏艇不斷靠近,海面上的綠光越來越亮,甚至能看清那些熒光珊瑚的全貌——它們不像普通珊瑚那樣固定在礁石上,而是像水母般漂浮在水中,枝椏上的紫色薄膜不斷開合,像是在呼吸,每一次開合,都有無數細小的綠色孢子被釋放到海水里。
“準備下潛。”李陽對著對講機說,率先跳入水中。冰冷的海水瞬間包裹了他,潛水燈的光束穿透黑暗,照亮了周圍的景象——海底的泥沙里,插滿了密密麻麻的珊瑚枝椏,像一片倒生的森林,枝椏間纏著許多人類的骸骨,有的還穿著潛水服,顯然是之前失蹤的漁民。
陳默緊跟在他身后,噴射器里的凈化劑對準最近的一株珊瑚,金色的液體在水中擴散,珊瑚的枝椏立刻劇烈抽搐起來,紫色薄膜迅速枯萎,露出里面白色的骨架。但更多的珊瑚從四面八方涌來,枝椏纏繞在一起,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墻,將他們困在中央。
“它們在保護什么!”陳默的聲音帶著電流的雜音,潛水燈的光束突然照到珊瑚墻后面——那里有一塊巨大的黑色礁石,礁石表面覆蓋著層銀色的薄膜,薄膜下隱約有東西在蠕動,形狀像條巨大的海蛇,卻長著無數只眼睛,每只眼睛里都映著綠色的光。
李陽的心臟猛地一縮。他認出那東西的輪廓,與水晶片星圖上的母本標記完全吻合,只是體型更大,散發的能量波動也更強烈。更可怕的是,礁石周圍的海水里,漂浮著無數透明的卵囊,每個卵囊里都蜷縮著個半人半魚的胚胎,鰓部還纏著細小的珊瑚枝椏。
“是母本的海洋形態。”李陽對著對講機大喊,同時掏出水晶片。防水袋一打開,金光立刻在水中炸開,黑色礁石上的銀色薄膜瞬間破裂,里面的“海蛇”發出無聲的咆哮,無數只眼睛同時轉向他,綠色的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珊瑚墻突然劇烈晃動起來,枝椏紛紛斷裂,露出后面的通道。李陽和陳默趁機沖出包圍,卻發現那些斷裂的珊瑚枝椏在水中重新組合,變成一只只巨大的螯鉗,朝著巡邏艇的方向夾去。
“快撤!”李陽對著對講機喊道,同時將水晶片的光芒調到最大。金光像一把利劍,在水中劈開一條通路,那些胚胎卵囊在金光中紛紛破裂,里面的胚胎化作綠色的光點,被海水帶走。
當他們終于回到巡邏艇上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海面上的綠光漸漸褪去,露出平靜的海面,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場噩夢。但李陽知道,那不是噩夢——黑色礁石上的母本還在,那些珊瑚還在,海底的卵囊也只是暫時被金光驅散,并沒有真正消失。
王伯遞給李陽一杯熱茶,銅鈴還在艇首輕輕搖晃。“這海里的東西,怕是比山里的更難纏。”老人的聲音里帶著憂慮,“它們藏在水底下,我們根本不知道它們什么時候會冒出來。”
李陽看著手中的水晶片,金光已經漸漸黯淡,表面的星圖卻更加清晰,東邊海平面的光點旁邊,多出了一行細小的刻痕,像是某種倒計時。他突然想起蘇曼說的“苗圃計劃”,原來地球這個“苗圃”里,不止種著陸地的星語草,還有海洋的“珊瑚母本”。
巡邏艇在晨光中返航,李陽靠在欄桿上,看著逐漸遠去的海面。他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可能是海陸兩路的夾擊,母本的力量正在不斷覺醒,而他們對“苗圃計劃”的了解,還只是冰山一角。
但他沒有絲毫畏懼。水晶片的余溫還在掌心,鎮浪鈴的響聲還在耳邊,遠處的霧靈山在晨光中若隱若現,鐘樓廣場的鎮魂木金光穿透云層,與海面的微光遙相呼應。
還有很多謎團等著解開:黑色礁石下的母本到底是什么?那些半人半魚的胚胎會帶來什么?水晶片上的倒計時意味著什么?宇宙中還有多少類似的“苗圃”?
李陽握緊水晶片,指尖在上面輕輕劃過。無論答案是什么,他都會找到。因為他是守護者,是父母信念的延續,是鎮魂木與所有植物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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