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夜色如墨。

李讓關大福準備的接風宴已經步入尾聲。

軍中素來好酒，大多數軍官均是海量。

劉耀和、張國選、葛令成屬于魯系軍官代表，趙青虎、劉繼忠、錢大鈞則屬于元老派代表。

眾人上了酒桌無需任何人勸酒，初次見面雙方便卯足酒勁，都想將對方喝趴下，展示自身豪情。

這種情況下李就顯得異常輕松，等六個人都倒下時，他僅是臉色微紅，處于微醺狀態。

“老爺！”

站在膳廳大門口等候已久的關大福望見酒宴氣氛趨于安靜，即將散場，他像個幽靜似的，邁步無聲，很快就來到李身旁，低聲打招呼。

“住宿方面安排的怎么樣了？每個房間都要打掃干凈。”李看見關大福過來，問起這件事。

“回老爺，都已安排妥當。”

關大福微彎著腰，仔細敘說：“按照老爺先前的吩咐，劉參謀長、張副旅長、葛團長共住一個小院，另外那些校級軍官就近安排另一個小院。”

“辛苦！”

李微笑看著近前這個小老頭，輕聲給予勉勵：“將他們安排好后，你也早點歇息！”

勉勵完關大福，李起身準備離場，剩下的事無需他操心，交給關大福這位徐府老管家便可。

主座右側第一個餐桌，坐在這兒的關雪看見李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明顯是要離開，她很有眼力勁，也跟著站起來，抬腿走向李，甚至還提前伸出雙臂，準備親手攙扶李，返回后院東廂房。

“嗯？”

關雪突然原地止步，表情為之一僵。

視線中，苗江距離李最近，這個冷臉女人先她一步，伸手扶住李，令她暫時無事可干。

“有病…”

“攙個人都要搶？”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關雪撇眼瞧著苗江，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姓苗的跟她打著同樣的主意，想近水樓臺先升官。

“苗處長？”

李不由愣住，驚訝看著將他攙扶住的苗江。

“幻覺？”

他有些不信，輕微眨動幾下眼睛。

然而，隨風飄來的淡淡芳香，以及視野內清晰看到的人影，兩者都在告訴李，你確實沒醉，也沒看錯，攙扶你的人不是關雪，而是苗江。

“你這是…”李開口問她。

“都在一個方向，順路！”苗江朱唇輕啟，輕聲吐出八個字，攙扶李往大門方向走去。

“順路？”

李對這回答十分意外。

心里琢磨苗江可能有事要向他匯報。

沒再多想，李任由苗江扶著他往外走去，下屬想在匯報工作之前獻一獻殷勤屬于人之常情，苗江現在可謂大權在握，這位苗處長怎能不珍惜。

“這…”

后方，陳佳影愕然望著苗江的背影，心說這個女人還真是能屈能伸呢，捫心自問，反正她是做不出這樣的事情，李又不是腿腳不便的老頭子，并且人家也沒喝醉，哪里需要別人攙扶。

出了膳廳，眼望四下無人。

李雖頗為享受當下這種待遇，但他臉皮沒那么厚，讓外人看見多半會認為他腿腳不好。

逐漸放慢腳步，眼神落在苗江臉上，李咳嗽問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說？”

見李突然放慢腳步，還問她是不是有事要說，顯然是在懷疑她的反常行為動機不純。

眸子一陣閃爍之后。

苗江驅散心中那點小糾結。

當下她已經察覺到一絲淡淡的危機。

她十分清楚，李對她并非完全信任，她能坐上情報處上校處長這一位置，除了能力不錯之外，更多的還是因為李無人可用，病急亂投醫。

韓復渠派遣的軍官團隊高達71人，李絕對會往情報處塞人，興許明天便會任命一位副處長。

這種事她早已做好心理準備。

畢竟情報部門的重要性非同小可。

她和李之間僅是簡單的上下級關系，這種關系怎么可能靠得住，況且李對她知根知底，而她身上又存在不少劣跡，等情報部門發展到一定程度，興許李會卸磨殺驢，將她挪開。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良狗烹，閱遍華夏古史，愿意善待有功之士的唯有秦始皇、劉秀、李世民、趙匡胤等四人，余下的盡是鳥盡弓藏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