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看著眼前縱橫交錯、車燈晃得人眼花的馬路,陳建國心里那股蠻橫的底氣,到底被陌生感戳了個小孔。他有點后悔,不是后悔來抓人,是后悔沒把咋咋呼呼的小兒子拽來。那小子雖然混,但好歹能在前面擋著問路。
“呸,老子還能讓尿憋死?”他梗著脖子,粗聲粗氣地給自己壯膽。來都來了,不把那不孝女揪回去把錢收了,他就不姓陳!找不到?鼻子底下沒嘴嗎?
他在火車站廣場像個沒頭蒼蠅似的轉了兩圈,看到穿制服的想上前,又拉不下臉那種小心翼翼的詢問態度,總覺得別人會瞧不起他。最后,他瞄見廣場側面一條巷子口閃著“住宿”的暗紅燈光,看起來便宜。他大步走過去,對前臺愛搭不理的中年女人粗聲問:“最便宜的多少錢一晚?”
房間狹窄逼仄,一股霉味混著劣質消毒水的氣味。陳建國把包扔在吱呀作響的木板床上,從內兜里摸出一個油膩的塑料皮筆記本,翻到一頁,上面是他逼著小兒子寫的“理工大學”四個字,還有“陳麗君”的名字和原來那個已經打不通的手機號。
他盯著那幾個字,眼神不是思念,而是像在審視一筆即將到賬卻出了差錯的買賣。五十萬彩禮,王副廠長那邊都松口了,這死丫頭居然敢跑?這次找到她,綁也得綁回去把婚事定了。
他合上本子,和衣躺下,硬板床硌得他腰疼。窗外是陌生的、永不停歇的城市低吼。他煩躁地閉上眼,心里惡狠狠地盤算:明天天一亮就找,大學又不是老鼠洞,還能鉆地里去?等找到了,有她好看!
深夜的理工大學男生寢室,只剩下鍵盤鼠標的咔嗒聲和壓抑的呼吸。韓陽弓著背,眼睛死死盯著屏幕里那個揮舞著滑稽土豆武器的小人,手心全是汗。
又死了。
屏幕變灰,“game
over”的字樣刺眼地彈出來。這是他今晚第七次倒在最終boss前。
“嘖。”對床傳來一聲毫不掩飾的嗤笑,室友王碩摘下耳機,斜眼瞟過來,“陽哥,還跟這土豆較勁呢?有這功夫,不如把明天要交的實驗報告對付了。你說你,上次校園電競比賽讓人虐成那樣都沒見你這么執著。”
韓陽沒吭聲,只是用力握了握鼠標,指節有些發白。上次比賽失利后,王碩那句“就知道死磕,不懂變通”像根刺扎在他心里。他把《土豆兄弟》的通關,莫名其妙地當成了某種證明——證明自己不是只會死磕,證明自己能搞定一個看似簡單卻折磨人的目標。
可這游戲太邪門了,運氣成分大,操作上限也高。他卡在最后一關已經快一周了。
他煩躁地刷新著常去的一個小型游戲論壇,忽然,一個不起眼的帖子標題跳進眼里:《手殘黨福音,土豆兄弟穩定通關小助手,親測有效》。帖子很新,回復不多,樓主只留了個模糊的網盤鏈接和一句“低調使用”。
韓陽心臟怦地一跳。他看了眼旁邊刷著短視頻、時不時發出笑聲的王碩,迅速戴上耳機,點開鏈接,下載了那個不到10m的壓縮包。
解壓,運行。一個極其簡陋的程序界面出現,只有一個選項:無限道具(對最終boss生效)。沒有多余說明,透著股粗糲又神秘的味道。
他咽了口唾沫,重新啟動游戲。熟悉的像素畫面展開,他操控著土豆小人一路闖關,心里忐忑又期待。終于,再次面對那個張牙舞爪的最終boss。
他嘗試著按下程序中預設的快捷鍵。
霎時間,屏幕上的土豆小人像是開了閘的danyao庫,平時需要精打細算、隨機獲取的強力道具,此刻如同暴雨般傾瀉而出,瘋狂砸向boss。冰凍、baozha、連鎖閃電……特效光芒幾乎淹沒了像素畫面。boss的血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截截消失,毫無還手之力。
韓陽愣住了,隨后,一股難以喻的、混合著作弊的刺激和終于“搞定”的狂喜沖上頭頂。他手指有些發顫,但沒停,看著boss在夸張的煙火特效中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