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陰陽地,生死交界,法則混亂,亙古如此。
石子騰的身影自那灰蒙蒙的虛空裂縫中一步踏出,重新回到了這片荒涼而詭異的禁區邊緣。與離去時相比,他氣息內斂如深淵,眸光開闔間自有威嚴流轉,已然是歷經上界風云、登臨天神領域的強者。
然而,站在這片禁區之前,他依舊感到自身的渺小。那前方交織的生死二氣,那無形的恐怖場域,比之上次經過時,感受更為深刻。
他不敢怠慢,再次取出那截焦黑的柳枝信物,持于手中,恭敬地向禁區深處行了一禮,朗聲道:“晚輩石子騰,借道歸來,謝過前輩此前允諾之情。”
聲音在荒蕪的死寂中回蕩。
片刻沉寂后,那個平淡無奇、仿佛與整個禁區融為一體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模糊不清,卻少了幾分之前的漠然,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審視?
“進。”
話音落下,那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生死小徑再次于混沌霧靄中緩緩浮現。
石子騰心中微定,邁步踏上小徑。此次前行,壓力依舊巨大,但已臻天神境,且經歷過準仙帝道火淬煉、始氣循環的他,明顯比上次從容了許多。周身開天道紋微閃,便輕易抵御住了兩側生死之氣的侵蝕擠壓。
他甚至能分出一絲心神,觀摩體會這禁區中蘊含的生死輪回、陰陽交替的無上大道真意,與自身《六道輪回天功》及三大丹田世界相互印證,竟覺頗有收獲。
行至小徑中段,前方生死二氣最為濃郁的交匯處,虛空微微蕩漾,那道模糊的身影再次凝聚,擋住了去路。
石子騰停下腳步,再次拱手,不卑不亢:“前輩。”
那模糊身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細細打量了一番,尤其是在他那隱沒了罪血印記的額頭和背負的吞雷神斧(已化為紋身)處停留了一瞬。
“天神境……三道仙氣根基……始氣循環……還得了那位的些許緣法……煉制了一把不錯的斧頭……”模糊身影緩緩開口,語氣依舊平淡,卻一語道破了石子騰最大的幾樁隱秘,仿佛在他面前毫無遮掩。
石子騰心中一凜,愈發覺得這禁區之主深不可測,恭敬道:“晚輩僥幸,得蒙前輩與柳神眷顧,方有今日微末成就。”
“微末?”模糊身影似乎輕笑了一下,周圍的生死二氣都隨之波動,“若你這都算微末,上界那些所謂初代、天驕,豈不都是土雞瓦狗了?”
他話鋒一轉,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提點意味:“仙氣鑄基,始氣循環,路是對的,比很多真仙年輕時走得都遠。但莫要忘了,根基是根基,道途是道途。你這斧頭,戾氣重了些,殺伐是夠了,卻失之純粹。開天辟地,非止于毀滅,更在于造化。一味的劈砍,終是落了下乘。”
石子騰聞,身心劇震,如同醍醐灌頂!他得斧以來,只覺其無堅不摧,殺伐無敵,心中歡喜,卻從未深思過此節。此刻經這無上存在輕輕一點,頓時醒悟。開天三十六式,并非純粹的毀滅斧法,其深處蘊含的是破開混沌、演化地火水風、定鼎乾坤的無上造化偉力!自己過于追求其殺傷力,確實有些偏離其本源真意。
“謝前輩指點!晚輩受教!”他深深一揖,這是傳道之恩。
模糊身影微微頷首,似乎對他的悟性頗為滿意,又道:“你身負因果甚大,仇敵遍布寰宇。此番上去,鬧出的動靜不小,雖有機緣遮蔽天機,但日后終有清算之時。天神之境,在這下界堪稱無敵,放眼界海,卻也不過是剛起步罷了。好生運用你那始氣,它比你想象的更為重要,乃是溝通萬界、衍化自身的無上根基,莫要只當作尋常法力使用。”
“是,晚輩謹記。”石子騰凜然應道。界海……那是連柳神都鄭重提及的可怕之地。
“去吧。石村那小柳樹,倒是尋了個不錯的落腳地。”模糊身影說完這句,便緩緩消散,仿佛從未出現過。
石子騰卻愣在原地,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這位禁區之主,竟然連柳神的根腳都一清二楚?甚至對其似乎并無多少敬畏,語氣平淡如同提及鄰居一般?其來歷與修為,究竟到了何等匪夷所思的境界?
他不敢深想,再次對著身影消散處恭敬一拜,這才懷著感激與震撼交織的心情,繼續前行。
這一次,路途再無阻礙,兩側的生死煞靈似乎也得到了某種指令,未曾再出現騷擾。
很快,他便穿過禁區,來到了另一端的邊緣,下界那熟悉而親切的天地氣息撲面而來。
站在禁區出口,他回望那片混沌之地,心中感慨萬千。此次禁區之行,雖只是短暫盤桓,所得指點卻價值無量,為他指明了前路,糾正了偏差。
“造化……始氣……界海……”他喃喃自語,將那位存在的提點深深烙印進心底。
收斂心神,目光投向下界廣袤的山河,眼中閃過一絲急切與溫暖。
“終于……回來了。”
他一步邁出,徹底離開了十字陰陽地禁區,強大的神念如同潮水般鋪天蓋地地蔓延開去,瞬間便鎖定了遙遠大荒中的那個小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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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一晃,撕裂虛空,以比離去時快了無數倍的速度,朝著石村的方向疾馳而去。
孩子們,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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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域,石國邊境。
虛空微微波動,一道身影悄然浮現,青衣獵獵,黑發披散,眸光開闔間似有星河流轉,正是自十字陰陽地禁區而歸的石子騰。他感受著身周熟悉而稀薄的天地精氣,與上界那濃郁如液的法則環境相比,恍若從汪洋踏入淺灘,但他體內那浩瀚如星海的力量卻沉凝無比,并未因環境變化而有絲毫滯澀。
“下界八域,終究是根基所在。”他輕語一聲,一步邁出,身形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天際,速度快到極致,卻未引起絲毫空間波動,仿佛融入了這片天地法則之中。
不多時,他便回到了武王府。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神念微掃,便知曉府中一切安好。武王仍在閉關,石皇亦在皇宮深處氣息沉凝。他微微一笑,并未久留,轉身便朝著那一片蒼茫大荒而去。
石村,依舊寧靜祥和,仿佛世外桃源。
焦黑的柳木主干上,那根嫩綠的枝條愈發青翠欲滴,繚繞著淡淡的混沌氣,散發著朦朧的光輝。
“回來了?”一道平和的神念波動傳入石子騰心間。
“回來了,柳神。”石子騰對著柳樹恭敬行了一禮,臉上帶著由衷的笑意,“此行收獲頗豐,上界法則果然玄妙,讓我等根基更為扎實。”他并未詳說三世銅棺與準仙帝道火之事,并非不信任柳神,而是有些因果,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柳神枝條輕擺,似在感應著他的狀態,片刻后傳來略帶贊許的波動:“你的氣息……深如淵海,渾厚似星穹,看來此番上界之行,所得遠超想象。天神之境,竟已穩固如斯,甚至……”柳神似乎察覺到他體內那循環不息的始氣與三界雛形,但并未點破,“很好。”
“多虧柳神昔日指點與信物相助。”石子騰笑道,隨即手掌一翻,一個玉瓶浮現,瓶口封印著繁復的符文,隱約可見其內氤氳著七彩霞光與毀滅雷霆交織的液體,散發出磅礴的生命氣息與令人心悸的道則碎片,“此乃我在上界渡天神劫時,汲取的一縷雷劫液精華,雖不及完整雷劫液,或對柳神恢復略有裨益。”
柳神枝條微微一顫,那玉瓶便輕飄飄地飛起,落在主干旁,滲入地下。“有心了。此物于我,確能省去不少水磨工夫。”柳神的聲音似乎都輕快了幾分,“那些小家伙們,近來鬧騰得緊,進步都不小。”
石子騰聞,臉上笑意更濃:“正要去看他們。聽聞毅兒、昊兒他們都在補天閣?我且去瞧瞧。”
“去吧。村中一切安好,無需掛念。”
石子騰點頭,身形再次模糊,消失于石村。
補天閣,山門依舊,云霧繚繞,瑞獸隱現。
今日的補天閣外門,卻比往日更加熱鬧。一群新入門的弟子正在幾位老生的帶領下,進行著日常的歷練任務——清掃山門前巨大的青石廣場,并以自身微薄的符文力量滋養廣場上的陣紋。
“動作都快些!今日執事長老要檢查功課,若是誰負責的區域陣紋亮不起來,這個月的元靈丹可就沒了!”一個看起來像是頭目的外門弟子高聲吆喝著,自身也催動體內稀薄的符文,努力點亮腳下的一片陣紋,額頭已然見汗。
這些弟子大多在搬血境徘徊,少數幾個領頭者也才洞天境初期,對于他們而,點亮這蘊含微弱靈性的古老陣紋,已是極為吃力之事。
石子騰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廣場邊緣的一株古松下,看著這群少年少女努力的模樣,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他并未掩飾身形,但以他天神境的修為,若不主動釋放氣息,在這些低階弟子眼中,他便如同一個普通的訪客,甚至下意識地會忽略他的存在。
“唉,這陣紋也太難滋養了,我才搬血境,符文之力微弱,怕是又要挨罵了……”一個年紀較小的弟子哭喪著臉,對著身旁的同伴小聲抱怨。
“誰不是呢,忍忍吧,聽說內門的師兄師姐們,揮手間就能讓大片陣紋復蘇,那才叫厲害呢!”同-->>伴也是唉聲嘆氣,努力揮灑著汗水和微光。
這時,一個清脆又帶著幾分傲氣的聲音響起:“哼,那是自然!我哥說了,石毅師兄和石昊師兄他們,早在洞天境時就能力戰化靈了!那才是真正的天才!我們啊,還是老老實實掃地吧!”
石子騰循聲望去,見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正一邊努力干活,一邊雙眼放光地說著,臉上滿是崇拜。
旁邊立刻有人附和:“是啊是啊!還有石淵師兄和石恒師兄,也都厲害得緊!聽說前幾天有不開眼的兇寇想來打秋風,被石恒師兄一掌就拍飛了!”
“石毅師兄最帥!重瞳開闔,無人能敵!”
“胡說!石昊師兄才厲害,吃貨……不是,食神之力,深不可測!”
幾個少年竟為了誰更厲害而爭論起來,倒是沖淡了幾分勞作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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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騰聽得啞然失笑,這幾個小子,倒是有活力。他目光隨意掃過廣場,看到一處陣紋似乎因為年代久遠,靈氣格外晦澀,負責那片區域的一個小弟子急得都快哭了,拼盡全力也無法讓其亮起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