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韓秀霞家住的房子雖說在鎮上,可跟村里的房子比也強不到哪兒去。
當年結婚的時候,這磚瓦房在鎮上還算體面。
外墻抹著一層水泥,屋頂鋪著青瓦,在那會兒絕對是有面兒的婚房。
可這些年過去,既沒翻新也沒修繕,早就顯得落后又破敗。
外墻的水泥裂了一道道深口子,跟老人臉上的皺紋似的,風一吹還往下掉渣,屋頂的青瓦也松動了好幾塊,露出底下發黑的椽子,墻角甚至長出了青苔,一看就有些年頭沒打理了。
院子本來就窄巴,還堆滿了各種雜物。
墻角摞著半人高的柴火垛,柴火底下壓著幾個豁口的水缸,缸沿上結著厚厚的冰碴子!
旁邊停著一輛倒騎驢,車斗里擺著好幾摞豆腐盤子!
盤子邊緣還沾著沒刮干凈的豆腐渣,早就被寒冬凍成了硬邦邦的冰殼子,摳都摳不下來,透著股子淡淡的豆腥味。
大家伙這一進院子,那條拴在院心柱子上的大黃狗就瘋了似的亂吠,扯著繩子往前撲,眼珠子瞪得溜圓,唾沫星子順著嘴角往下淌,看著兇巴巴的,像是在捍衛自家這破破爛爛的地盤。
門徹底推開后,一個婦女模樣的人走了出來。她頭發亂糟糟的,像是好幾天沒梳理過,糾結在一起!
背后用粗布兜背著個孩子,那孩子看著也就兩三歲,裹著一件打了好幾個補丁的棉襖!
棉襖的領口都磨得發亮,露出里面發黃的棉絮,正吱吱哇哇地說著些聽不懂的話,小手還在婦女背上胡亂抓撓,小臉蛋凍得通紅。
婦女臉色憔悴得很,蠟黃蠟黃的,一點血色都沒有,眼窩深陷,還掛著兩個烏青的黑眼圈,一看就是長期熬夜沒休息好。
背著孩子的腰彎得像個蝦米,仿佛那兩三歲的孩子有千斤重,壓得她直不起身,手里還攥著個刮豆腐的刮板,刮板上沾著濕漉漉的豆渣,凍得硬邦邦的。
當她看到院子里站滿了人時,整個人都愣在那兒了,手里的刮板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眼睛孽噠噠地看著眼前的一群人,半天沒回過神來,嘴唇哆嗦著,像是想說啥又說不出來。
不光是她愣住了,韓金貴和羅海英老兩口看到這婦女的模樣,也都傻了眼,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神里滿是難以置信,腳步都停在了原地。
等反應過來之后,羅海英“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不管不顧地朝著婦女撲過去:“秀霞!是秀霞嗎?我大閨女啊!你咋造成這樣了?”
她一邊哭一邊往前沖,連那條狂吠的大黃狗都忘了怕,眼里只有自己瘦得脫了相的閨女,那哭聲里滿是心疼和焦急,在院子里回蕩著,聽得人鼻子發酸。
韓金貴的心情也特別復雜,臉色陰沉沉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可眼底深處更多的是心疼。
他終于在這一刻認出來,眼前這個瘦得不成樣子的婦女,正是自己好幾年沒回娘家的三閨女韓秀霞。
他大步走過去,一腳把那個要撲上來的大黃狗踢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