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合作的律師們,都是韓正國發工資,自打母子倆撕破臉之后,他們自然也不再和周雅琴進行聯系。
她倒是也有積蓄,不至于請不起律師,但這位說話就很直接了。
“你現在的情況,就是‘情節嚴重’的典型范例。檢方會主張,因為你的包庇行為,客觀上助長或縱容了罪犯,導致了更嚴重的后續犯罪――第二個受害者的死亡,現在這家人要面對的是雙倍的悲劇。”
律師拿出手機,播放了視頻,背景是一片略顯老舊的居民樓,接著就是幾道痛苦嘶啞的哭聲。
“……要不是她拿錢讓人胡說八道,這事能查不出來嗎?!那兩個人渣早就該槍斃了!我侄女和我大哥都是出了名的良善人啊……”
“我閨女死得不明不白!她爸為了找她,才又遭了毒手啊!姓周的!你也是當媽的人,你的心讓狗吃了嗎?!你也是兇手!你毀了我們的家!你兒子死了就是報應!!”
“我妹妹那么年輕就被兩個畜生害死了……”
李家人在鏡頭前哭訴,面對記者的詢問,還有的禁不住破口大罵。
“行了!”
周雅琴尖叫道,“快關掉!這些下賤人不過就是想要錢――”
“無論他們的目的,”律師冷靜地說道,“他們說的是事實,你的行為在法律上屬于會被重判的情況,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在三到十年這個區間里,盡力為你爭取一個下限。”
周雅琴臉色慘白。
對于她的年齡來說,坐上幾年牢,和死了又有什么區別。
“還有,”律師又拿出幾份文件,“之前你和我說,一旦打聽到韓柔的消息就告訴你。”
“柔柔!”周雅琴幾乎從座位上跳起來,“她現在怎么樣了!韓笑那個天殺的賤人又對她做了什么?!那個掃把星!她怎么還不去死!”
她枯瘦的手指緊緊摳著桌面,指甲刮擦出刺耳的聲音,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律師臉上。
律師微微后仰,避開了她的失控,“你自己看吧。韓柔的情況……很不好。”
周雅琴一把抓過那幾張紙,手指因為激動和恐懼而有些顫抖。
最上面是一份醫院出具的《病危通知單》。
上面“重度再生障礙性貧血”、“感染性休克”、“多器官功能衰竭”等術語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她眼睛一花。
她認得那些字,卻無法理解它們組合在一起意味著什么,只覺得每個詞都透著死亡的氣息。
下面還有幾張打印在a4紙上的照片,色彩有些失真,但依舊清晰得殘酷。
照片上,她的孫女躺在慘白的病床上,瘦得脫了形,幾乎只剩下一把骨頭,臉頰深深凹陷,皮膚是毫無生氣的蠟黃色,鼻腔和手臂插滿了粗細不一的管子。
旁邊的心電監護儀上,曲折的線條微弱地起伏著。
最刺眼的是,照片一角,隱約能看到裸露的胳膊和脖頸處,布滿了大片大片紫紅色的瘀斑,像是被重物狠狠碾過。
那是體內出血止不住的可怕征兆。
“這……這是什么?這是什么?!”
周雅琴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她拿起另一張紙,是《診斷證明書》,上面羅列著一長串她看不懂的醫學名稱。
但她至少明白“預后極差”、“病情危重”的含義。
她翻來覆去地看著那幾張紙和照片,想從里面找出一點錯誤的痕跡,找出這只是偽造的證據。
“不……不可能……”
周雅琴喃喃自語著,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
她唯一的指望,后半輩子所有的念想,此刻正以最直觀、最殘酷的方式,在眼前碎裂消亡。
一股撕心裂肺的絞痛猛地從心臟位置炸開,迅速蔓延到左肩和手臂,讓她幾乎喘不上氣。
她張大了嘴,像離水的魚一樣徒勞地抽氣,眼前陣陣發黑,耳邊嗡嗡作響。
律師的面容和看守所冰冷的墻壁,都開始旋轉模糊。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