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青銅鈴音如同無形的潮水,一波波沖擊著墓室中的每一個人。
王胖子和無邪早已徹底陷入各自癲狂的幻境,一個對著空氣劃拳,一個蜷縮在墻角哭喊。
黑瞎子憑借頑強的意志力和那點聊勝于無的耳塞,勉強保持著清醒,但額頭上青筋暴起,顯然也在承受巨大的壓力。
然而,在場所有人中,反應最劇烈的,卻是張起靈。
在鈴聲持續不斷的侵襲下,他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清晰可見的痛苦掙扎。
他不再是簡單地閉氣凝神,而是用雙手死死抱住了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
“啞巴!”黑瞎子見狀心中一驚,想要上前,卻被那越來越強的音波逼得難以靠近。
沈野的眉頭緊緊鎖起。他能感覺到,張起靈的精神世界正在遭受遠比鈴陣本身更可怕的沖擊。那不是簡單的幻象迷惑,而是一種源自更深層次的、仿佛來自靈魂本源的撕裂與重置!
“天授……”沈野心中凜然。這青銅鈴陣的擾魂之音,竟陰差陽錯地成為了引動張起靈體內“天授”的催化劑!
不能再等了!
沈野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他必須進入張起靈的意識,幫他穩住即將崩潰的神魂!他一步踏出,無視那擾人心智的鈴音,右手并指如劍,指尖凝聚起一點璀璨奪目的金色光芒,那是他高度凝練的神魂之力與純陽道力的結合。
他沉聲低喝,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直抵張起靈混亂的識海:“天地玄宗,萬氣本根!神魂定元,敕!”
指尖帶著那點金芒,精準地點在張起靈的眉心!
就在指尖與眉心接觸的剎那,沈野渾身劇震!他刻意維持的“藏拙”狀態瞬間被沖破,一直隱而不發的“道眼”在巨大的神魂沖擊下自主開啟!
他看到的,不再是眼前的墓室和痛苦掙扎的張起靈。
他“看”到的,是奔流不息的時間長河,是無數破碎、混亂、交織重疊的記憶碎片!而這些碎片,全都屬于一個人——張起靈!
他看到,無盡的血色與火光,古老的宅院在燃燒,凄厲的慘叫劃破夜空……
他看到,墨脫某座荒僻的喇嘛廟,他靜坐在窗前,望著窗外連綿的雪山,眼神空茫,仿佛在等待什么,又不知在等誰……
他看到,黑暗的墓穴中,少年一次又一次毫不猶豫地劃破自己的手掌,以鮮血為他人開辟生路,指尖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而那被他所救之人,眼中或許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利用。
他看到,巨大的青銅門前,那人決絕地轉身,對身后的人說出“十年后,如果你還記得我……”,然后獨自走入那扇門后無盡的孤寂與黑暗。一次,兩次,三次……每一次承諾,每一次遺忘,循環往復。
他看到,在一個叫做“雨村”的、看似平靜祥和的小村莊里,卸下重擔的張起靈穿著普通的衣物,在院子里安靜地喂雞,陽光灑在他身上,竟有了一絲人間煙火氣的溫暖。旁邊,是絮絮叨叨的無邪和插科打諢的王胖子。那是……未來的碎片?一種近乎奢侈的、短暫的安寧。
他看到,在一片叫做“塔木陀”的詭異綠洲,張起靈與龐大的蛇母搏殺,渾身是血,只為守護身后的人;在西王母宮的隕玉之下,他承受著非人的痛苦,探尋著長生的秘密與自身的起源……
這些畫面,有些是張起靈已經經歷卻遺忘的過去,有些……卻是現在的他,根本還未曾到達的未來!
沈野的道心在震顫,他瞬間明悟了那令人窒息的真相——
這個世界,重啟過!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