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少了幾分毒辣,多了幾分溫煦,懶洋洋地灑在庭院的小石桌上。
桌上擺著三副碗筷,幾樣簡單卻香氣四溢的小菜,顯然是黑瞎子“帶傷上陣”的成果。雖然賣相普通,但味道意外地不錯,可見這人平日里沒少自己湊合。
張起靈吃得很快,但動作并不粗魯,帶著一種經年累月養成的、高效而簡潔的習慣。沈野細嚼慢咽,品味著食物最本質的味道。
只有黑瞎子,一邊扒拉著飯,一邊眼珠子滴溜溜地在沈野和張起靈之間轉,顯然還對早上那“滴血認主”的法子念念不忘。
他咽下嘴里的飯菜,終于忍不住,用筷子虛點了點張起靈,語氣帶著夸張的控訴:“啞巴,你這可不夠意思啊!咱們好歹也是風里來雨里去過命的交情,有這種能讓家伙什兒更聽話的好事兒,你自個兒悶聲發大財?吃獨食可不是好兄弟該干的!”
張起靈連眼皮都沒抬,專注地夾起一筷子青菜,淡淡回了兩個字:“聒噪。”
黑瞎子被噎了一下,轉而看向沈野,正要繼續發揮,沈野卻慢悠悠地放下了筷子,目光落在張起靈手邊倚著的黑金古刀上,仿佛不經意地提起:
“說起來,我記得無三省當初為了請動小哥,特意雇了個人,從廣西巴乃的張家古樓里,把這柄黑金古刀偷,哦不,是‘請’出來的,作為定金和信物。”
沈野頓了頓,視線轉向黑瞎子,帶著一絲了然,“那位身手不凡,能深入張家古樓如入無人之境的,好像姓齊?”
“咳!咳咳咳……”黑瞎子猛地被飯粒嗆到,捶著胸口一陣猛咳,臉都憋紅了。他心虛地瞥了一眼張起靈,發現對方雖然依舊沒什么表情,但握著筷子的手,指節微微收緊了一下。
那動作極其細微,若非仔細觀察絕難發現,但落在知情者眼里,分明就是“拳頭硬了”的前兆。
“那什么……野子,話不能這么說!”黑瞎子趕緊放下碗,義正辭嚴地辯解,“那怎么能叫‘偷’呢?那叫……那叫‘戰略性性轉移’!對!當時情況多復雜啊,那么好的刀,放在那暗無天日的古樓里吃灰,多暴殄天物!瞎子我那是為了避免國寶蒙塵,讓它重見天日,在真正能發揮它價值的人手里綻放光芒!”他說得唾沫橫飛,試圖將自己塑造成一個深明大義的保護者。
張起靈終于抬起眼,清冷的目光掃過黑瞎子,沒說話,但那眼神分明寫著“你看我信不信”。
沈野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算是放過了黑瞎子。他深知適可而止,調戲一下就行,真惹毛了這黑瞎子,他能給你胡攪蠻纏到天黑。
飯后,收拾了碗筷,沈野果然信守承諾。他讓黑瞎子取來了他那柄從不離身的黑金短匕,聽說是某人拿黑金古刀的時候,一起順出來的。以及另一柄樣式更為古拙、刀身狹長、帶著家族徽記的傳承佩刀。
過程與早上類似,但針對黑瞎子的體質和兵器的特性,沈野調整了部分觀想細節和指訣。
黑瞎子難得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神情專注,甚至帶著一絲肅穆。當他將那滴蘊含著自身精氣神的血液融入兩柄刀的“靈竅”時,短匕發出一聲細微的清吟,而那柄傳承古刀則微微震顫,刀身上流轉過一層幽光,仿佛沉眠的意志被悄然喚醒。
“嘿!神了!”黑瞎子愛不釋手地摩挲著兩柄刀,能清晰地感覺到一種如臂指使、血脈相連的親近感,遠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謝了,野子!以后瞎子我這吃飯的家伙,可就真成了身體一部分了!”
興奮勁過去,他珍而重之地將雙刀收起。庭院內一時安靜下來,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或許是剛剛血脈相連的儀式勾起了某些回憶,或許是此刻的氛圍讓他覺得足夠安全,黑瞎子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他看向坐在對面、神色平靜的張起靈,眼神變得復雜起來。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組織語,聲音比平時低沉了許多:
“啞巴,有些事,你忘了,但我還記得。”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哪些能說,“就比如……格爾木那邊的事。”
聽到“格爾木”三個字,張起靈的身體幾不可查地繃緊了一瞬,雖然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那雙看向黑瞎子的眸子,明顯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