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最后一片糾纏的藤蔓,撥開垂落的氣生根,當灼熱的陽光毫無遮擋地傾瀉在臉上,干燥的風取代了雨林黏膩濕重的空氣時,所有人都產生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們終于走出了塔木陀那吃人的綠色魔窟,重新回到了戈壁的邊緣。
身后是依舊郁郁蔥蔥、卻仿佛潛藏著無數秘密與危險的雨林,身前是一望無際、黃沙漫天的荒涼。
黑瞎子第一個毫無形象地癱坐在一塊被風沙侵蝕得千瘡百孔的巖石旁,摘下墨鏡,用力抹了把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娘的……總算是活著出來了!再在那鬼地方待下去,瞎子我身上都快長出蘑菇了!”
謝雨辰走到謝連環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謝連環抬起頭,臉色灰敗,嘴唇動了動,似乎想以長輩或“叔叔”的身份說些什么,但在謝雨辰那雙冰冷徹骨、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視下,所有的話都噎在了喉嚨里,最終化為一聲頹然的嘆息,低下了頭。
他知道,自己徹底輸了,謝家,從此與舊日的計劃劃清了界限。
拖把看謝雨辰沒有阻止,攙扶著被符箓困住、神色萎靡的謝連環,識趣地躲到遠處休息,不敢打擾這邊。
決定割裂后,謝雨辰雖然依舊站得筆直,但緊繃的神經也明顯松弛下來,他收起一直握在手中的龍紋棍,細致地清理著上面沾染的泥點和已經干涸發黑的血跡。
沈野尋了處稍微平整的沙地,盤膝坐下,閉目調息。連續的高強度戰斗,尤其是最后強行煉化隕玉節點,對他消耗極大,需要盡快恢復。
張起靈則安靜地坐在他身側不遠處,黑金古刀橫于膝上,如同最忠誠的守護者,目光平靜地掃視著周圍,確保安全。
短暫的沉默與休整中,一種無聲的交流在幾人之間流淌。
謝雨辰清理完龍紋棍,將其重新負于背后。
他抬起頭,目光依次掠過閉目調息的沈野、警惕守候的張起靈,以及癱著卻依舊眼觀六路的黑瞎子。
這一路行來,他親眼見證了沈野深不可測的實力與破局的決斷,感受到了張起靈那份沉默卻如山岳般的可靠,也體會到了黑瞎子看似不著調、實則細膩可靠的守護。
更重要的是,他看清了那條橫亙在九門之上、纏繞了數代人的、名為“長生”與“宿命”的沉重鎖鏈。而眼前這幾個人,是真正敢于并且有能力去斬斷這條鎖鏈的人。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卸下了所有屬于“謝當家”的算計與權衡,走到了沈野與張起靈面前。
沈野若有所覺,緩緩睜開了眼睛。張起靈也抬眼看向他。
謝雨辰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鄭重,他對著沈野和張起靈,微微躬身,行了一個古禮,聲音清晰而堅定:
“沈先生,張先生。大恩不謝。從今日起,凡有用得著我謝雨辰,用得著謝家的地方,盡管開口。刀山火海,絕無二話。”
這不是基于利益的交換,而是源于內心深處最純粹的認同與承諾。他看到了打破僵局、掙脫枷鎖的真正希望,并決定將謝家,將自己,押注在這份希望之上。
沈野看著他眼中毫無保留的真誠,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坦然受下了這份承諾:“小九爺重了,盟友之間,不必如此。”
張起靈也幾不可查地頷首回應。
“嘿!還有我呢小九爺!”黑瞎子在一旁不滿地嚷嚷起來,“合著就瞎子是透明人?這一路我可沒少出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