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展現張起靈孤獨宿命的光影破碎消散,五人準備繼續深入這“終極”核心之際,周圍翻滾的混沌光霧驟然變得更加劇烈,仿佛那無形的“意志”不甘心就此被否定,試圖用更殘酷的景象來動搖他們的決心。
新的影像,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暈染開來,將焦點投向了隊伍中的另一人,黑瞎子。
影像起始于一個衣著華貴、眉眼間還帶著幾分稚嫩傲氣的少年,那是尚未經歷家族巨變的黑瞎子。
然而畫面急轉,戰火與動蕩席卷一切,當他歷盡艱辛回到故土,面對的卻是家族盡滅、府邸成灰的慘劇。
他從廢墟中扒拉出父母留下的、象征著過往榮光與血脈的最后一點金銀細軟,緊緊攥在手里,那是他作為“小王爺”存在的最后證明,是連接他與那個早已逝去時代的唯一念想。此后多年,無論多么窘迫艱難,他都未曾動用分毫。
影像快速閃動,展現著他如何在亂世中掙扎求生。他像一頭受傷的幼獸,舔舐傷口,然后開始瘋狂地學習一切保命和殺敵的本領,用近乎自殘的方式錘煉自己的身體與意志。
他在三教九流中摸爬滾打,在黑暗的墓穴與血腥的爭斗中掙命。他的眼疾在一次次冒險與反噬中逐漸加重,視野變得模糊,而后來招惹上的那如影隨形的冰冷女鬼氣息,更是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他的心神與陽氣。
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拖著這殘破的身軀,在無盡的黑暗與冰冷的窺視下,一步步成就了與張起靈齊名的“南瞎”之號。
道上只傳他貪財,只認錢不認人,毫無信譽可。雇主不聽話?他轉身就走,毫不留戀。
可當人們找不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張起靈時,又不得不捏著鼻子,花費重金來請這個“不靠譜”的黑瞎子。
影像再次切換,聚焦于那條沒有沈野的世界線。
青銅巨門前,那個即將獨自走入十年孤寂的“張起靈”,在最后時刻,找到了他。沒有過多的語,只有一句沉重的囑托:“……照看一下無邪。”
就因為這一句囑托,黑瞎子打破了自己賴以生存的“只認錢不認人”的鐵律。
他收下了那個在陰謀中掙扎、逐漸失去天真的無邪為徒,將自己多年在生死邊緣摸爬滾打的經驗傾囊相授,陪伴著他,從一個需要保護的青年,成長為布局者。
為了無邪那個龐大而危險的計劃,他拖著日益惡化的身體和視線,徒步走遍大半個國家,處理著各種棘手、骯臟甚至違背他本心的“臟活”。
因為他的參與,間接造成了十八個原本無辜家庭的破碎與悲劇。他手上的血債,又添了沉重的一筆。
影像的另一側,映出了謝雨辰的身影。那個他從小看著長大、暗中保護了近十年、如同精心澆灌才綻放的玫瑰般的“小花”,也深陷九門這攤渾水之中,為了解家,為了破局,殫精竭慮,以身犯險。
黑瞎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無法告訴謝雨辰那些隱藏在幕后的殘酷真相,不忍心打碎他支撐家族的信念,只能選擇以身入局,配合著謝雨辰的行動,既能提供幫助,也能在最近的距離,護他周全。
他的一生,似乎總在因為別人的囑托、別人的羈絆,而不得不違背自己的原則,踏入自己原本想要遠離的旋渦。為了張起靈,為了無邪,為了謝雨辰,他像一個被無形絲線牽引的木偶,奔波、算計、雙手沾滿洗不凈的罪孽。
最終,影像定格。
在一個陰暗、潮濕、不知名的小小墓穴深處。他的眼疾已惡化到幾乎完全失明,背后的女鬼似乎也嗅到了他生命力的衰竭,侵蝕得越發猖狂。
他靠在冰冷的墓墻上,感受著生命和體溫正一點點流逝。墓室里空無一人,只有無盡的黑暗與死寂包裹著他。
他沒有呼救,沒有不甘的咆哮。只是極其平靜地,用最后一點模糊的視力和力氣,給遠方的無邪發去了一條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