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開里屋的門,溫暖的燈光下,喬氏正一邊做著針線,一邊看著三個孩子。
五歲多的文昭握著炭筆,在書本上認真練習著今晚剛學的新文字;四歲的立夏靠在奶奶身邊,小手笨拙地試圖將彩線穿過針眼,小嘴抿得緊緊的;兩歲多的樂寶則坐在地墊上,專注地將幾塊不同形狀的木塊試圖塞進對應的孔洞里,成功一次便咯咯笑起來,露出幾顆小米牙。
“娘!”文昭最先看到她,放下炭筆跑了過來,小臉上帶著完成任務的輕松。
立夏也抬起頭,甜甜地叫了一聲,又繼續跟針線較勁。
樂寶只是抬頭瞅了她一眼,喊了聲娘親,便又埋頭于他的偉大工程。
蘇安心中一軟,連日來的緊繃在這一刻被家的溫暖融化。
她走過去,挨著文昭坐下,拿起他的“作業”看了看,鼓勵道:“寫得很好。”
又摸了摸立夏的頭:“我們立夏真厲害,都會穿針了。”
蘇安將樂寶連人帶木塊抱進懷里,小家伙身上帶著奶香和木頭的味道,不安分地扭動著;“娘,怎么不見大嫂和文澤立春他們姐弟幾人?”
“你大嫂帶著睡去了。要不是他們三個小家伙非要等著和你說幾句話,我早該哄他們睡覺了。”喬氏笑著說。
“娘,”文昭仰著頭,黑亮的眼睛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你明天還忙嗎?”
“忙,”蘇安捏了捏他的小臉,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柔聲道:“但娘明天抽空,檢查你的算術,再給你講個新故事,好不好?”
文昭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用力點頭。
陪著三個孩子玩鬧了一會兒,直到喬氏催促著洗漱睡覺,看著三個孩子鉆進喬氏他們炕上的被窩,小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恬靜,蘇安才覺得內心那片因北方戰事而懸著的焦灼,被稍稍撫平。
然而,這份寧靜并未持續太久。
深夜,萬籟俱寂,一陣極輕微的、熟悉的叩門聲響起。
蘇安心頭一凜,迅速披衣起身。
門外,景四的身影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唯有那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震動,以及……不同以往的敬畏。
“先生,”他的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驚擾了什么,“王爺密信。渠提……戰局已變。”
他雙手呈上一封沒有署名的信函。
蘇安接過,指尖能感受到信紙背后那非同尋常的沉重。
她就著屋內透出的微弱燈光,迅速展開。
信上依舊是裴景之那熟悉的、略帶倉促的筆跡,但字里行間卻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肅殺與……某種難以置信的震撼。
……先生所獻之物,已于三日前,擇險要處初次試用。其聲若九天驚雷,其勢如地裂山崩,烈焰焚空,煙塵蔽日……一擊之下,渠提精心構筑之前沿壁壘,連同其中數百精銳,頃刻化為齏粉……敵軍喪膽,士氣潰散,我軍乘勢掩殺,斬獲無數……此物,實乃鎮國神器!然,其威過于酷烈,有傷天和,見者無不心膽俱裂……后續之用,需慎之又慎……』
信的內容到此戛然而止,沒有過多描述細節,但字里行間那撲面而來的毀滅性力量,以及裴景之語氣中那難以掩飾的震撼與審慎,讓蘇安握著信紙的手,微微收緊。
她仿佛能看到那天南云關的夜晚,一聲超出所有人認知的巨響撕裂寂靜,熊熊烈焰吞噬一切,敵我雙方都在那宛若神罰般的力量面前顫栗失聲。
景四靜靜地站在一旁,他能感受到蘇安周身氣息的變化。
蘇安緩緩將信紙折好,指尖冰涼。
她抬頭望向南云關,目光似乎要穿透重重屋舍與無盡黑夜,抵達那片剛剛被雷霆洗禮過的土地。
神器已現,戰場格局為之顛覆。
應該能結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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