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叫得最兇的幾個人,卻在人群中悄悄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憋屈。
罵歸罵,鬧歸鬧。
可那本《傳習錄》,他們也偷偷研究了無數遍。
結果是,越研究,越心驚。
那套“心即理”、“知行合一”的理論,邏輯自洽,環環相扣,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攻破的漏洞。
他們引以為傲的經義文章,在心學面前,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打,打不過。
罵,又顯得自己無能狂怒。
這種感覺,讓他們抓狂。
而比他們更抓狂的,是孔穎達是他們的領袖。
領袖都拜了老師,那他們這些做晚輩的,以后見了程處輝,豈不是要……要執晚輩禮?
一想到那個畫面,他們就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
這已經不是學術之爭了。
這是赤裸裸的打臉。
儒學內部,因為這件事,悄然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一部分思想開明,或是被心學折服的年輕儒生,開始嘗試接受這門新學問。
而大部分頑固守舊的,則將程處輝和心學視為生死大敵,必欲除之而后快。
一場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然而,處于風暴中心的孔穎達,卻對外界的紛紛擾擾充耳不聞。
他徹底放下了自己大儒的架子。
每日清晨,他都會準時出現在盧國公府,向程處輝請教學問。
他帶著筆墨,將程處輝的每一句話都認真記下。
那份專注,讓一旁的孔志約都自愧不如。
漸漸的,孔志約也不再僅僅是作為一個記錄者。
他開始在父親請教的間隙,提出自己的疑惑。
父子二人,儼然成了程處輝門下最勤奮的學生。
這天,程咬金操練完回來,一身的臭汗。
他剛踏進前廳,就看到讓他眼皮直跳的一幕。
孔穎達正對著程處輝,恭恭敬敬地行禮。
而程處輝則坦然受之,嘴里還在說著什么。
程咬金腳步一頓,感覺渾身都不自在。
他知道這幾天孔穎達天天來找兒子“學習”,可他沒想到場面會是這樣。
這老孔,年紀比自己還大,是跟自己父輩稱兄道弟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