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恩尼認出了老漢斯,老漢斯卻沒認出恩尼。
“你們兩個肚子餓了嗎?”
老漢斯說著,拿起勺子攪了攪那鍋盛放在燃煤爐上的燉菜,燉菜看起來清湯寡水,而且已經隱隱有了些異味。
老漢斯每天的食物,基本就是大雜燴的燉菜,有什么食物就直接丟里面煮。有時候從碼頭回來遲了,沒法到走廊加熱,在沒窗戶的屋子里又容易燃氣中毒,他就直接吃冷飯。
有杰克一起的時候,兩個人一起吃燉菜倒不會這么凄涼,這段時間杰克住院,老漢斯一個人有時候覺得吃飯沒意思,這鍋燉菜到現在還剩了一大半。
不過。
今天是杰克出院的日子,還有恩尼在。
他想了想,從兜里摸出積攢下來的一美元:“你們在這里等一會兒,我去買四個漢堡,你們一人吃兩個。”
再一次的,恩尼見到這位戰爭功勛、碼頭工人,用他那黝黑的手掌,從兜里掏出僅有的錢,卻是花在別人的身上。
恩尼感覺鼻子有一點酸,一種復雜而強烈的情感涌出心頭。
他連忙拉住要動身出門的老漢斯:“漢斯先生,我們見過的!”
老漢斯詫異了下。
隨即,恩尼將六月份時的事說出來。
這下,老漢斯才恍然。
不過,老漢斯大概也是那種不善辭的人,只是淡淡笑了聲:“我沒什么錢,捐的只是小錢。我的戰友都死在戰場上了,只希望戰爭能早日結束。”
杰克在一旁聽著,沒想到恩尼與老漢斯之間還有這種淵源。
而恩尼聽到老漢斯說“他的戰友都死在戰場”的時候,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從他那枯井般的目光中,就知道老漢斯跟杰克一樣,一定也有著悲慘的往事。
在恩尼的強硬要求下,老漢斯才沒出去買漢堡。
恩尼找了個借口,開車出去了一趟,很快帶回來五人份的白色城堡套餐。
好在老漢斯比起拘謹的杰克,在性格方面顯得更加豪爽些,沒有堅持拒絕恩尼的好意,三人圍著一張用磚頭墊著桌腳的木桌,用床鋪當椅子,吃喝起來。
而在吃喝的過程中,恩尼用委婉的方式詢問起老漢斯的“那些戰友”……老漢斯的目光一黯,倒也沒什么不能說的。
那些日夜糾纏著的記憶,在老漢斯嘶啞的聲音中道來……老漢斯說起了他在一戰的戰斗經歷,因為他英勇的表現,很快就從一個初級士官晉升為了中士,負責率領一支12人的小隊作戰。
而在殘酷的戰爭中,老漢斯帶領的小隊開始逐漸減員,直到戰爭結束,他的小隊已經空無一人……唯一存活下來的,就只剩下他這個軍士長。
按理來說,能從殘酷的戰爭中存活下來,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但老漢斯并非如此,他榮歸故里、回到芝加哥老家后,每天的生活都飽受情緒折磨,一閉上眼就是那一個個戰友死在他面前的慘烈畫面。
他每天都受到內心的愧疚折磨,想著“為什么活下來的是自己”、“如果自己做得更好,戰友是否就不會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