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里的奇怪事兒
患兒后背上的刺猬是那麼明顯,看起來活靈活現,就像是有人一筆一筆描上去的。
尤其是刺猬的棘刺,密密麻麻,要是有密集恐懼癥的人一眼都見不得。
馮子軒皺眉,說是刺猬,沒想到竟然不是比喻,還真是刺猬。
刺猬在東北古老傳說中有特殊的地位,看了兩眼,馮子軒覺得后背有點涼。
他甚至已經開始理解患者家屬為什麼要在醫院里燒紙丶辦事。
「初步看不是迷離瘤,應該是脊髓栓系。」羅浩看了一眼,馬上給出診斷。
「???」馮子軒滿腦門子問號。
「這種癥狀叫lowerbackidletuftedsk,是要排除隱性脊柱裂spabifidaoulta和脊髓栓系tetheredspalrd。
多半不是前者,因為一般產科大排畸四維彩超就能發現隱性脊柱裂。」
「但脊髓栓系一般不出現在新生兒身上,查核磁看看吧。這么小的孩子,做核磁遭罪了。」
羅浩嘆了口氣。
「羅教授,這不是毛囊瘤麼?」兒科醫生小聲問道。
即便不是什麼怪力亂神的東西,在兒科醫生看來也應該是毛囊瘤。
至于羅浩說得那一大堆英文,兒科醫生完全沒聽懂。
英文本身就是一座屎山,全都是錯誤代碼。
「永遠是什麼年紀長什麼病,什麼部位長什麼病,跟表觀遺傳學基因表達的時間空間特異性類似,這是疾病的時空特異性。這個時間這個特殊部位長毛囊瘤的概率太小,不考慮,初診脊髓栓系。」
「記下來了吧。」
兒科醫生的臉刷的一下子紅了,跟吃了藥的番薯精似的。
「沒事,不急,你拿紙筆我說你寫。」
羅浩很溫和的說道。
把孩子重新保護好,離開病房,羅浩又把剛剛說的話說了一遍,而且還加上了鑒別診斷之類的。
詳盡到兒科醫生覺得完全可以一個字一個字寫進病歷里。
「等孩子稍微大點再做也來得及,現在不行。有一部分脊髓栓系的體表毛發會自行脫落,也不知道這孩子能不能趕上。」羅浩給予孩子誠摯的祝福。
「行,要沒別的事兒那我先走了。」
羅浩見新生兒醫生把自己說得話都記下來了,便換衣服離開病房。
陳勇和山羊胡子站在門口,陳勇還在訓著那位,一臉嚴肅。而山羊胡子卻老老實實,放低姿態,完全沒有最開始的跋扈勁兒。
見羅浩出來,陳勇把山羊胡子扔到一邊,走上前,「羅浩,怎麼樣?」
「考慮是脊髓栓系。」
見陳勇不懂,羅浩補充解釋。
「脊髓栓系是指由多種脊髓先天性發育異常異常導致的一系列臨床綜合徵。脊髓栓系即脊髓下端因各種原因受制于于椎管的末端,使其位置低于正常。
脊髓栓系可由脊髓終絲緊張丶脂肪脊髓脊膜膨出丶隱性脊柱裂丶脊髓分裂畸形丶皮毛竇及皮樣囊腫甚至膀胱膨出等引起。」
「治療的話不難,等孩子大一大,做手術松解就可以。咱們醫院……」
羅浩看向馮子軒。
馮子軒微微搖了搖頭。
「那這樣,讓他和患兒家屬說,化虛為實,先別著急,等孩子2-3歲的時候來找我,我給聯系帝都兒童醫院。」
「這病積水潭應該不愿意收,還是去兒童醫院吧,帝都的兒研所手術還是很強的。」
羅浩喃喃自語,最后下了定論。
「聽到了麼?」
「要那麼久?!」山羊胡子怔了下。
「你以為功德這麼好拿?今天晚上你功德圓滿,直接飛升?你以為建木長在你家祖墳上了?」陳勇奚落道。
「嗯嗯嗯。」山羊胡子非但沒有動氣,反而愈發謙卑,不斷點著頭。
說著,幾人已經走到走廊的盡頭。
電梯前,一個中年男人抱著孩子怔怔的看著電梯,電梯的門就那麼開著,一動不動。
羅浩皺眉。
按說電梯門開了之后5-10秒會自動關閉。
可那個男人抱著孩子就這麼站在電梯前,一動不動。
人不動,電梯門也不動。
透著一股子寒意。
山羊胡子的腳步頓了一下,陳勇側頭,滿臉的戲謔。
羅浩嘆了口氣,起床氣終于潮水一般的涌了出來。
凌晨被人叫醒,現在天已經蒙蒙亮了,眼看著沒時間補一覺,去科里坐回就得開始交班丶查房丶手術。
怨念之深有如欲壑。
難填。
「怎麼回事?」
羅浩走到抱著孩子的男人身邊問道。
「我……我……急診兒科讓我來病房,醫生給我家孩子開了藥,我準備去取藥,回來就看見電梯門一直開著。」
「這部電梯是我……來的時候坐的。」
男人越說越恐懼。
醫院里本來就有些陰森,白天還好,人來人往。
凌晨的醫院丶天邊泛起細微的魚肚白,周圍的環境都變得陰森了許多。
溫度仿佛一直在下降,周圍已經落了白霜,寒氣入骨。
「他不去了,跟你們不順路,你們先走。」羅浩看著電梯,朗聲說道。
話音剛落,電梯門關上,數字開始變化。
就在電梯門關閉的一瞬間,周圍的溫度開始回升。
抱著孩子的男人差點沒哭出來,他怔怔的看著電梯數字的變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沒事,醫院里總歸是好人多,他們也是想等等你。」羅浩努力壓抑住自己的起床氣,擠出一絲笑,「跟他們說明白就行。」
「誰?」
「我也不知道啊,很明顯是有人按電梯等你上去。下次凌晨看病,多幾個人,陽氣旺點。」
羅浩抬手叫電梯。
平時羅浩基本不坐電梯,都是爬樓梯。
坐一班電梯要至少10分鐘,羅浩不想浪費時間。但凌晨的電梯就像是過年時候的帝都一樣,還是可以坐的。
上了電梯,羅浩看著還在愣神的男人,「一起走?」
「走走走。」
男人回頭看了一眼黑洞洞的防火通道,連忙上電梯和羅浩等人一起下樓。
離開電梯,男人甚至忘了道謝,幾乎連滾帶爬的逃離。
「小羅,協和也經常發生這種電路故障?」馮子軒問道。
他特意把電梯門不關閉叫做電路故障。
畢竟凌晨時分,馮子軒哪怕身為錦衣衛指揮使也不愿意給自己惹麻煩。
「偶爾會有,大家已經見怪不怪了。有句話怎麼說?熟練的讓人心疼。」
「喏,看見了吧。」陳勇看向山羊胡子。
山羊胡子已老實,只求放過。
「陳勇。」
「誒。」
「讓他們去做個筆錄,蹲一周出來就行。」羅浩安排到,「時間不用太長。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在醫院里燒紙,沒見過這麼胡鬧的。」
山羊胡子的胡子一卷,但下一秒就撒了氣。
「好。」陳勇和山羊胡子下了電梯。
羅浩抬手按了介入科的樓層,「馮處長,您不去歇歇?」
「聊會天吧,天都亮了。你說這是什麼事兒呢,大半夜的在醫院燒紙,也不怕真的釀成火災。」
馮子軒嘆了口氣。
羅浩也覺得自己火氣有點大,想了想,露出笑臉,「我在協和的時候遇到過一件離譜的事兒。」
「哦?」
「有個小護士剛來,上了倆夜班后提出辭職了就。」
「協和,辭職?」馮子軒感覺這倆詞有點陌生,放在一起根本看不懂。
「嗯,她說一到晚上,尤其是后半夜,在護士站能聽到噗噗噗的聲音,就像是有臟東西朝她吐口水。被嚇的要命,于是就提出辭職。」
「后來呢?」
馮子軒看羅浩的表情估計這肯定是一起烏龍事件,特別感興趣。
「剛好那天是柴老板查房,看見小護士哭,老板就笑呵呵的帶著她一起查房。」
「原來小護士夜班那天收了個腸易激綜合徵的患者,已經服用了阿泰寧,轉天就好。」
「老板帶著小護士聽了半天,最后小護士都笑了。后來她跟我說,那天患者放的屁都是香的。」
「柴老板對下面的人是真好。」馮子軒感慨。
「害,各有各的難處。老板當年為了扶錢主任上來,付出了很多代價。年紀也大了,脾氣肯定要比年輕的時候好。」
羅浩簡短的一句話,有著無限的含義。
「其實吧,好多靈異事件就跟走近科學似的,沒意思的很。」羅浩道,「尤其是多發于夜班,要是趕上像今天這樣,值班的醫生護士一肚子氣,管特麼是誰!」
「哈哈哈。」馮子軒大笑。
的確,能看得出來,小羅教授也在強忍起床氣,和自己一樣。
「這種事兒我聽老板說起來過,他說醫院的氣場是最亂的,跟人多人少沒關系。」
「哦?柴老板麼?怎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