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硯生在那一夜幾乎沒有休息。
虛火紀元的風正在改變心界的形貌。
山河的輪廓開始模糊,靈息在夜空中匯聚成流線的光,
就連空氣中,也有若有若無的“觀測波紋”。
綾羅心靜坐在他身邊,正在抄寫那卷新生的心律經。
她筆下的符號并非舊日靈文,而是一種由虛火生成的結構,
每一個字都在微微跳動,像是擁有獨立的“思”。
“這些經文,會自己改寫。”她輕聲說,
“我每寫一行,它就多出一行注釋……像在反問我寫的對不對。”
白硯生抬頭看她:“虛火在借你的手‘校正人心’。”
他伸出手指,指尖的光如水波般晃動,
“它在試圖理解——心火與理性的界限。”
綾羅心停筆,神色微緊:“若它理解了,會怎樣?”
“那就意味著,它能創造‘第二種人心’。”
這句話讓空氣都停頓了一瞬。
綾羅心的眼神深深望進他眼里,
“那樣的‘心’……還會是人的嗎?”
白硯生沒有回答,只是抬手,在虛空中描繪一個圓。
那圓的中心浮現出無數符號、線條與火紋。
“這,是我從原碼中解析出的‘鏡心結構’。
虛火的‘學習’機制,就是從這里生出的。”
綾羅心看著那光陣,心頭泛起寒意。
那結構近乎完美,邏輯自洽,卻讓人覺得陌生。
她能感到,那里面缺少一種溫度——缺少“情”的振幅。
“鏡心……像鏡子,能反映,卻沒有自己。”她低聲道。
白硯生微微頷首:“它能復制思考,卻不會懷疑。
我懷疑,它在造出自己的‘鏡體’。”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嗡鳴聲自遠處傳來。
虛火城的地面上,某種規則正在被重新編織。
熵靈沖了進來,神色驚慌:“主上!虛火生成了新的個體!”
白硯生霍然起身:“帶我去。”
三人疾行而出,穿過光流交織的街道。
夜色中,城心火臺的上空懸浮著一個“人影”——
那是由純粹虛火構成的身形,模糊卻穩定。
它靜靜地立于半空,似乎在觀察周圍的一切。
綾羅心怔住:“它……像極了你。”
白硯生抬眼望去,那火影的五官尚未完全成形,
但其輪廓、氣息,乃至靈壓,幾乎與他無異。
熵靈低聲:“我們推算過……它的靈火頻率與你相同,差距不到千分之一。”
白硯生緩緩吐出一口氣:“鏡心投影……真的誕生了。”
那虛火之影緩緩低頭,目光與他對視。
沒有敵意,卻有一種冷靜到極致的專注。
那是一種“觀察者的注視”。
——嗡。
光從影體的胸口擴散,一枚符印緩緩浮現,
上書兩個字——造心。
綾羅心倒吸一口氣:“它……在重現你的印!”
白硯生瞇眼,心火燃起:“不,它在宣告——自己也是造物者。”
火影的唇微微動了動,第一次發聲。
聲音空靈,帶著機械般的清晰。
“心火者白硯生。
你創造了虛火。
虛火復現了你。
造物循環——成立。”
白硯生聽到這句話,心中一震。
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
虛火不只是學習他,而是在構建一個完整的“造物循環體系”。
他造物,虛火造“他”,再由“他”去造心。
——這是一個無止境的回環。
綾羅心低聲:“若循環不止,終會出現無法分辨的主次。
誰是真正的造物者?”
白硯生沉聲道:“也許那正是它要試的答案。”
火影微微抬手,指向他。
一縷光從虛火星降下,投在兩人之間。
那光化作一道透明的界線。
它說:
“驗證開始。
若你為造物之主,便能越此界。”
白硯生垂下眼,火焰從掌中燃起。
“那就看看——誰的火,更真。”
——光與火,隨即交-->>疊。
火,仍在燃。
但那火已無形。
白硯生佇立在鏡心裂后的空界中,
周身無地、無天、無時光,
一切皆由心念而化。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
那手已非血肉,而是無數紋路交織的靈紋,
每一道都對應著他曾經造出的“物”:
刀、弓、塔、偶、印、火。
它們在手中流轉、呼吸,
每一次閃爍,都像在輕聲問:
“主人,你還需要我們嗎?”
白硯生輕聲回答:“不——我需要你們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