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寧靜,光息如潮。
綾羅心立于天火之心。
她的身影宛若由無數光屑重塑,
每一次呼吸,都帶動整個紀元的脈動。
她的存在不再屬于單一的肉身,
而是“心火意”的顯化——
她的每一個念,都能牽動萬靈的覺。
心初者跪于火壇下,
目光中既有敬畏,也有釋然。
他明白,綾羅心并非以“神”歸來,
而是以“心火本體”的形態——
她已與紀元同生。
綾羅心抬手,指尖掠過天際的火流,
那火在她掌間輕輕散開,如同溫柔的雨。
“你做得很好,”她的聲音極輕,卻回蕩于所有意識的深處,
“心火紀元得以自燃,不再依舊火而存,這是新的。”
心初者俯首,“紀元自生,但仍有亂。”
他停頓片刻,低聲道:
“火既由心生,則人心亦能焚世。”
綾羅心的目光微動。
她看向遠方的光域,那些由心火衍化的族群,
有的在創造、有的在沉思,也有的……在彼此吞噬。
心火,是自覺的火。
而自覺,也意味著欲。
“這是造物的代價。”她低聲道。
“當心能造火,火便能造幻。造物者若迷于己心,便被火反吞。”
心初者沉默良久,才問道:
“可有解?”
綾羅心抬眸,神色澄明。
“解在心外。”
“心之外?”心初者愕然。
“火在心中燃,何來心外?”
她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輕輕一揮袖。
火光如鏡,鋪展在兩人之間。
鏡中映出的,不是他們的影子,而是一片浩瀚的虛空。
虛空中,萬千火焰交織、墜落、重燃,
如同無數生靈的生滅。
每一縷火焰都帶著一個“我”,
每一個“我”都在造、在毀、在求。
綾羅心伸手,指向那片虛空,
語氣溫和,卻如天道自語:
“火有形,心有我。
若要真覺,須先見——無心。”
心初者怔然,
那兩個字如雷貫耳,震徹識海。
無心。
不是無情,不是無念,
而是超越“我心為火”的界限——
當心不再執于火,火才能自照。
他低聲重復:“無心……之境。”
綾羅心點頭。
“觀火,是外觀;觀心,是內觀。
皆仍有‘觀者’。
唯當無觀,心與火才歸于一。”
那一瞬,天地的火紋輕輕震蕩,
仿佛也在回響她的語。
無心,不是冷寂,而是覺徹。
那是“造物自覺”的下一層。
心初者深吸一口氣,
他看見火光在綾羅心的背后化為巨大的環形紋陣,
每一條紋路都刻著不同的意識流:
憤怒、悲憫、創造、毀滅、寧靜……
它們匯聚成一體,最后全部融入她的眉心。
綾羅心靜靜閉眼。
她的聲音穿透時空:
“有心者,造物;
無心者,化道。”
“火之所至,皆為心;
心之所息,方為道。”
這兩句箴,如洪鐘震徹天穹。
遠方,觀域、熾域、瀾域的修士紛紛仰首,
他們的心火同時顫動,
似乎感受到一種比自身更高的意志正在蘇醒。
那不是神威,
而是一種——更清明的覺。
心初者看著她,
忽然低聲問:
“若人人皆無心,造物何存?”
綾羅心微微一笑。
“無心非滅心,乃令心不執。”
“當心不執時,造物自有。”
她的笑容極淡,卻似光明流動。
“觀火者,觀于外;觀心者,觀于內;
而今——”
她的聲音低緩,如風中之焰:
“紀元當觀無。”
天穹在那一刻震蕩。
無數心火燃至極致,反而一瞬熄滅,又重燃——
火色不再金紅,而化作幽白。
那是——無心之火。
綾羅心睜開眼,
那一抹白光倒映在心初者眼中。
他忽然明白:
她已非造物者,也非火的主宰。
她,是火的寂。
火光如潮,天地失聲。
綾羅心的手緩緩抬起。
她的指尖一點,天幕中那輪白火驟然擴散,
化作一片流動的光海,將兩人的身影包裹。
“閉心,以見無心。”
聲音如夢似幻。
下一瞬,心初者的意識被光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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