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死了
這是他意識里最后一個清晰的念頭。
任務失敗,暴露,追捕,子彈穿透胸膛的灼熱感……一切都結束了。
但下一秒,更劇烈的疼痛猛地炸開,像有無數根鋼針扎進了他的太陽穴。
“嘶——”他倒抽一口冷氣,猛地睜開了眼睛。
一陣一陣的眩暈。
天花板在快速旋轉,不是他熟悉的簡陋安全屋那斑駁的屋頂,而是……類擬民國風格華麗的西洋吊燈,水晶流蘇晃得他眼花。
四周飄著濃烈的香水味和酒精味混合著一股嘔吐物的酸臭,一股腦兒地鉆進他的鼻腔,嗆得他咳嗽起來。
這是哪兒?地獄這么浮夸嗎?
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卻發現身體軟綿綿的,使不上勁。視線艱難地聚焦,掃過四周。身下是柔軟得過分的天鵝絨沙發,周圍散落著空酒瓶,玻璃茶幾上杯盤狼藉。不遠處,留聲機還在咿咿呀呀地唱著軟綿綿的上海灘流行曲。
這是一個極盡奢華的客廳,處處透著紙醉金迷的氣息,與他記憶中硝煙彌漫、血污遍地的戰場格格不入。
“默少爺,您醒啦?”一個嬌滴滴的女聲響起,帶著幾分諂媚和畏懼。
陳默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穿著旗袍、妝容艷俗的年輕女子正怯生生地站在不遠處,手里還端著一碗醒酒湯。
少爺?
這個稱呼象是一把鑰匙,猛地捅進了他混亂的腦海深處。
轟!
更多不屬于他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地沖擊著他的意識。
陳默,滬上巨富陳懷遠的獨子,今年二十二歲,標準的紈绔子弟。留洋幾年啥也沒學會,除了靠著天賦學會幾門外語,非常流利外,就學會了吃喝嫖賭,功課還是家里花錢,才勉強畢業,前不久剛回到上海灘,天天泡在百樂門,要不就是在家里開這種烏煙瘴氣的派對。
昨天……好像是他的生日?又是一場通宵達旦的狂歡,然后……就斷片了。
而他自己,是那個來自未來、在任務中犧牲的王牌特工陳默。
我……重生了?還重生成了這么一個廢物點心?
一股荒謬絕倫的感覺涌上心頭。他下意識地抬起手,看到了一雙白皙、修長、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手,沒有常年摸槍留下的老繭,也沒有任何傷痕。
這不是他的手。
至少,不是他用了三十多年的那雙。
“現在……是什么時候?”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剛醒來的慵懶,卻又有一種連他自己都陌生的冷漠。
“少爺,您喝糊涂啦?現在是下午三點多呀。”那女子小心翼翼地把醒酒湯遞過來,“今天是民國二十七年,四月五號。”
民國二十七年……公元1938年!
陳默的心臟象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1938年,上海已經淪陷,所謂的“孤島”時期,各方勢力魚龍混雜,是諜戰最殘酷、最黑暗的年代之一。也是他前世無數戰友犧牲的年份!
他記得這個時間點!就在年底,他前世所在的地下小組,因為一個低級錯誤而暴露,幾乎被特高課和76號一網打盡!他最尊敬的引路人老槍,就是在那次行動中為了掩護他而犧牲的!
這是真的!我不是在做夢!我回來了!我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