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歪嘴的死,像一塊小石子投入黃浦江,沒掀起太大波瀾。76號那邊果然按照“黑幫火并”的結論草草結了案,死了個小隊長,對76號來說不算什么大事,反倒空出個位置,讓不少人暗中活動。
陳默樂得清靜,但心里清楚,這事未必真的過去了。佐藤那邊悄無聲息,反而更讓人不安。
不過,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需要建立自己的信息網絡和地下渠道,不能總靠零散的記憶碎片和冒險使用死信箱。在滬上這片地界,要想辦成些見不得光的事,繞不開一個龐然大物——青幫。
而青幫里,有一位以“講義氣”、“門路廣”著稱的人物——金九爺。這位爺不像其他幫派頭目那樣張揚兇狠,反而像個富家翁,但據說極重規矩,手眼通天,從碼頭貨運到黑市交易,沒有他擺不平的事。更重要的是,前世模糊的記憶里,金九爺此人對日本人并非一味順從,有時甚至會暗中給些掣肘,是個可以嘗試爭取的對象。
這天下午,陳默備了一份厚禮:一對成色極品的翡翠扳指,外加一根足金的“小黃魚”。禮物不算特別貴重得扎眼,但分量足夠顯示誠意。他沒帶隨從,自己叫了輛黃包車,來到了法租界邊緣一處看似普通的弄堂。
弄堂口有幾個穿著黑綢衫的漢子在閑逛,眼神犀利。陳默剛下車,就有人迎了上來,語氣不算客氣:“找誰?”
陳默遞上早就備好的名帖,上面只簡單寫著“晚輩陳默拜謁九爺”,態度不卑不亢:“勞煩通傳一聲,霞飛路陳家小子,特來拜會九爺。”
那漢子打量了一下陳默的穿著和氣度,又看了眼名帖,臉色稍緩:“等著。”轉身進了弄堂深處。
過了一會兒,漢子回來,側身讓開:“九爺有請,陳少爺里面走。”
弄堂很深,七拐八繞,最后在一扇不起眼的黑漆木門前停下。漢子敲了敲門,里面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進來。”
陳默推門而入。里面是個雅致的小院,天井里種著花草,養著幾籠畫眉鳥。正屋客廳,一個穿著團花綢緞馬褂、身材微胖、面色紅潤的老者正坐在太師椅上,手里盤著一對油光锃亮的文玩核桃。他看起來五十多歲,笑容可掬,像是個和氣生財的商人,但那雙微微瞇起的眼睛里,偶爾閃過的精光,卻透出江湖大佬的底蘊。這正是金九爺。
“晚輩陳默,見過九爺。”陳默上前一步,規規矩矩地行了個晚輩禮,然后將禮盒輕輕放在一旁的茶幾上,“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望九爺笑納。”
金九爺沒看禮物,目光在陳默身上掃了掃,呵呵一笑:“陳懷遠的公子?稀客啊。坐。”他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陳默依坐下,腰板挺直,姿態放松,既不失禮數,也不顯拘謹。
“聽說陳少爺最近風頭很勁啊,在股市里撈了不少。”金九爺慢悠悠地開口,像是拉家常,但話里有話。
陳默心里明白,這是試探,也是下馬威,顯示對方對自己的動向一清二楚。他笑了笑,擺擺手:“九爺說笑了,不過是小打小鬧,運氣好罷了。比不上九爺您經營有道,穩坐釣魚臺。”
“年輕人,懂得謙虛是好事。”金九爺點點頭,話鋒一轉,“不知道陳少爺今天光臨寒舍,有何指教啊?我們這些跑江湖的粗人,怕是跟你們這些留洋回來的少爺,沒什么共同話題吧?”
陳默知道該進入正題了。他收起笑容,語氣誠懇:“九爺過謙了。滬上誰不知道九爺您仗義疏財,門路寬廣?晚輩今天來,一是久仰九爺大名,特來拜會;二來,也確實有點小事,想請九爺行個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