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不動聲色地加快腳步,迅速拐進街角那家不起眼的雜貨店。店內光線昏暗,貨架上雜亂地堆放著各種日用品。他隨手拿起一盒火柴,假裝在挑選商品,實則借著櫥窗玻璃的反光,暗中觀察外面的動靜。那兩個黑衣人依舊站在馬路對面,黑色風衣的領子高高豎起,遮住了大半張臉,但他們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雜貨店的方向。
他付錢買了一包香煙,趁老板找零的間隙,不動聲色地往后門方向瞥了一眼。確認無人注意后,他迅速穿過狹窄的走廊,從后門溜了出去。后門外是一條幽深的小巷,兩側的墻壁斑駁潮濕,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霉味。陳默貼著墻根疾行,接連拐過幾條錯綜復雜的巷子,時而停下腳步傾聽身后的動靜,直到確定徹底甩掉了尾巴,這才松了口氣,抬手攔下一輛路過的黃包車。
回到公寓后,他立即反鎖房門,拉上窗簾,確保萬無一失后,才從抽屜深處取出一張特制的信紙,用暗語給秦雪寧寫了一封簡短的密信。信中約她兩小時后在圣瑪利亞教堂的側門碰頭,并在末尾畫了一個只有他們二人才懂的標記。他將信紙折好,塞進一個普通的信封,交給樓下的報童,叮囑他務必親手交給秦小姐。
做完這一切,陳默坐在書桌前,點燃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攤開從老木匠那里得來的零散信息,仔細梳理著每一個細節:活體實驗、隱蔽的通風管道、神秘的德國博士……這些看似毫無關聯的碎片,正在他的腦海中逐漸拼湊成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圖景。
就在他陷入沉思之際,桌上的電話突然刺耳地響了起來。
陳默的手指微微一頓,煙灰無聲地落在煙灰缸里。他盯著那部黑色的老式電話,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伸手拿起了聽筒。
陳先生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慵懶而熟悉的女聲,尾音微微上揚,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意味,我是蘇婉清。
陳默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這個軍統的女特務突然找他,絕不會是什么好事。
蘇小姐有何貴干?他語氣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聽說陳先生最近對西山那片地方很感興趣。蘇婉清輕笑一聲,聲音里帶著幾分揶揄,巧了,我這兒恰好有些消息,或許能幫上陳先生的忙。
陳默心頭一震。軍統的情報網果然名不虛傳,他自認為行動已經足夠隱蔽,卻還是被他們盯上了。
什么條件?他直截了當地問。和蘇婉清這樣的人打交道,繞彎子只會浪費時間。
聰明。蘇婉清的語氣里多了幾分贊賞,我要日本親王下周的詳細行程。
陳默沉默了片刻。親王來訪是日軍最高機密,他確實通過特高課的內部關系拿到了一些情報,但這份情報的價值不而喻。
你要做什么?他沉聲問道。
這就不勞陳先生費心了。蘇婉清的語氣驟然冷了下來,交換嗎?
陳默快速權衡著利弊。親王的行程固然重要,但比起計劃的真相,分量還是輕了些。
可以。他最終說道,但你得先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研究所外圍的巡邏隊,每天下午四點準時換崗,中間有十五分鐘的空檔期。蘇婉清不緊不慢地念道,另外,西側的鐵絲網有一個破損處,至今尚未修補。這些,夠誠意嗎?
陳默的瞳孔微微收縮。這些情報極為關鍵,尤其是對于計劃潛入的人來說,簡直是雪中送炭。
時間地點。他簡短地說道。
一小時后,霞飛路的玫瑰咖啡館。蘇婉清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放下聽筒,陳默立即起身換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長衫,戴上鴨舌帽,將帽檐壓得極低。他出門后接連換了三輛黃包車,繞了大半個城區,確認身后無人跟蹤后,才走進那家位于霞飛路轉角處的咖啡館。
蘇婉清已經坐在最里面的卡座等候。她今天穿了一件素雅的月白色旗袍,頭發松松地挽在腦后,看起來像個普通的女學生,全然不見往日那種凌厲的特務氣質。
陳先生很準時。她微笑著示意他坐下,纖細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
東西呢?陳默沒有寒暄,直接問道。
蘇婉清從隨身的手包里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推到他面前。陳默打開信封,里面是一張手繪的巡邏路線圖和詳細的換崗時間表,甚至連每個哨兵的站位都標注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