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傍晚,夕陽的余暉染紅了法租界的天空,陳默收到一張沒有署名的燙金請柬,信封上散發著淡淡的茉莉香氣。請柬上用工整的鋼筆字寫著約他在法租界一家新開的西餐廳見面,落款處畫著一只栩栩如生的黑寡婦蜘蛛,纖細的蛛腿勾勒得極為精致。
他輕輕摩挲著請柬的邊緣,嘴角浮現出一絲了然的笑意——他知道這是蘇婉清的手筆。
餐廳坐落在霞飛路的一棟歐式建筑內,環境優雅而靜謐,水晶吊燈灑下柔和的光線,留聲機里播放著悠揚的爵士樂。客人不多,三三兩兩地散落在各處,低聲交談著。
蘇婉清坐在最里面的卡座,今天她罕見地穿了一身寶藍色旗袍,絲絨面料在燈光下泛著細膩的光澤,襯得她肌膚如雪,明艷動人。
她比約定時間提前了十分鐘到,桌上已經擺好了兩杯冒著熱氣的咖啡,正是陳默平日喜歡的口味。
陳先生很準時。她微微抬頭,唇角勾起一抹淺笑,示意他在對面落座。
蘇小姐相邀,怎敢遲到。陳默從容地坐下,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停留。他注意到她今天沒有戴那副慣用的黑絲手套,纖細的手指自然地搭在桌面上,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透著一絲難得的放松。
王天風的事,多謝了。蘇婉清開門見山,語氣中帶著少有的鄭重。她將一個精致的紫檀木盒推到他面前,盒面上雕刻著繁復的纏枝花紋,一點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陳默打開盒子,里面靜靜地躺著一把嶄新的勃朗寧shouqiang,槍身經過特殊處理,泛著冷冽的金屬光澤,上面還刻著繁復的藤蔓紋飾,旁邊整齊地碼放著兩盒黃銅子彈。
好槍。他仔細端詳片刻,合上盒蓋,不過這份禮太重了,我受之有愧。
比起你幫的忙,這不算什么。蘇婉清直視著他的眼睛,目光清澈而堅定,軍統滬上站欠你一個人情,這是組織的正式謝意。
這是第一次,她以軍統的名義向他致謝,而非以個人身份。
各取所需而已。陳默輕描淡寫地笑了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我也拿到了想要的東西,談不上誰欠誰。
那份名單確實幫了我們大忙。蘇婉清壓低聲音,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我們及時通知了南京的同志轉移,避免了更大的損失。這份情報的價值,遠非一把槍能衡量。
陳默點點頭,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既削弱了敵人的力量,又保全了己方的同志。
不過...蘇婉清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探究,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讓特高課和76號同時出現在現場的?這兩方素來互相提防,卻在那天不約而同地現身,實在蹊蹺。
一點小把戲。陳默放下咖啡杯,語氣平淡,特高課最討厭被蒙在鼓里,76號最怕被搶功。只要稍加挑撥,讓他們各自收到似是而非的情報,他們自然會互相猜忌,爭先恐后地趕來。
蘇婉清眼中閃過欣賞之色:這一手玩得漂亮。李士群現在暴跳如雷,認為特高課是故意去攪局的,兩邊的矛盾更深了。
這對我們不是更有利嗎?陳默微微挑眉。
確實。蘇婉清輕笑出聲,眼角眉梢都舒展開來,他們狗咬狗,我們才好渾水摸魚。
她從手包中取出一張對折的紙條,推到陳默面前:這是謝禮的另一部分。關于西山baozha案的內部消息,我想你會感興趣。
陳默展開紙條,上面用娟秀的字跡簡要寫著:研究所通風系統突發故障,導致小范圍毒氣泄露。三名研究人員當場死亡,十五人緊急隔離治療。
泄露?陳默心頭一緊,指節不自覺地收緊。
別擔心,已經控制住了。蘇婉清立刻補充道,聲音壓得更低,但這說明他們的研究已經到了關鍵階段,危險性更高了。
你們軍統打算怎么做?陳默將紙條折好收進口袋,神色凝重。
上面還在爭論。蘇婉清收起笑容,眉間浮現一絲憂慮,有人主張立即組織行動摧毀研究所,有人擔心貿然行動會造成更大規模的泄露,后果不堪設想。
陳默沉默片刻。這和他面臨的困境如出一轍——既要阻止敵人的計劃,又要避免傷及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