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特高課課長辦公室光滑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斑。佐藤一郎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手里把玩著一支精致的鋼筆,臉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南造云子站在桌前,身姿筆挺,雙手將一份文件遞上。
“課長,這是關于昨夜醫院搜查行動以及城西‘燭影’事件的初步報告。”
佐藤接過文件,沒有立刻翻開,而是抬眼看向南造云子:“云子,說說你的看法。昨晚,很熱鬧啊。”
他的語氣很平淡,但南造云子能感受到那平淡之下壓抑的怒火。大規模搜捕行動不僅沒能抓到重要人物,反而被“燭影”在城西耍了一道,損兵折將,這無疑是打了特高課和她這個反間諜顧問的臉。
南造云子微微躬身,聲音清晰而冷靜:“嗨依。課長,我認為昨晚的事件,存在幾個疑點。”
“哦?”佐藤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
“第一,醫院方面。”南造云子說道,“趙隊長帶隊搜查時,在手術室外遇到了陳默。陳默以手下患急性闌尾炎為由,極力阻攔搜查,態度強硬。雖然最終趙隊長進入手術室確認,病人確實剛完成手術,癥狀也符合闌尾炎特征,但……”
她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根據留守人員的補充報告,陳默隨后迅速將病人轉移。在轉移途中,與我們留下監視的人員發生對峙。陳默再次表現出極強的攻擊性,甚至以自身安全相威脅,迫使我方人員放棄檢查。這種行為,對于一個‘普通商人’來說,過于激烈了。”
佐藤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篤篤的輕響:“你認為,他在掩飾什么?”
“有可能。”南造云子沒有把話說死,“病人失血情況似乎比普通闌尾炎更嚴重,而且陳默的反應,更像是在保護某種不容觸碰的秘密。當然,這目前只是基于行為模式的推測,沒有直接證據。”
“第二,”她繼續道,“就是城西‘燭影’的突然出現。時間點太過巧合,正好在醫院搜查陷入僵局,趙隊長猶豫是否要深入調查陳默的時候。‘燭影’的出現,瞬間轉移了我們大部分的注意力,使得對醫院的后續調查不了了之。”
佐藤的眼睛瞇了起來:“你在懷疑,城西的‘燭影’,是有人故意放出的煙霧彈?目的是為了掩護醫院里的某個人,或者……某個行動?”
“這只是一種可能性,課長。”南造云子謹慎地回答,“‘燭影’行事詭秘,我們無法判斷其真實意圖。但兩件事在時間上的高度關聯,不得不讓人產生聯想。”
她抬起頭,看向佐藤:“而這兩件事,都或多或少與陳默產生了交集。”
辦公室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佐藤拿起報告,快速翻閱著里面關于陳默的部分,包括他近期在“經濟振興委員會”的“表現”,以及之前“無意”中提供的、導致軍統據點被破獲的“情報”。
“但是,云子,”佐藤放下報告,身體向后靠在椅背上,“這個陳默,也為我們做了不少事。他提供的商業情報,幫助我們穩定了市場;他無意中透露的消息,讓我們端掉了軍統的一個窩點。而且,他是陳家的嫡子,在滬上商界影響力不小。我們目前正在推行‘以華制華’,需要拉攏這樣的實力派人物。”
他頓了頓,看著南造云子:“最重要的是,你有任何直接證據,證明他與‘燭影’有關,或者與昨晚醫院可能隱藏的地下黨有關嗎?”
南造云子沉默了一下,緩緩搖頭:“沒有。所有都只是懷疑和間接推測。陳默的每一次行為,似乎都能找到合乎其‘紈绔子弟’或‘精明商人’身份的解釋。他的背景干凈,社交圈復雜但層次很高,幾乎沒有破綻。”
這正是讓她最感到棘手的地方。陳默就像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你明明感覺他有問題,但每次伸手去抓,都只能抓到一手看似合理的借口和其身份帶來的保護層。
佐藤點了點頭,似乎對她的回答并不意外。他沉吟片刻,做出了決斷:“沒有證據,就不能動他,尤其是在這個敏感時期。陳家與歐美商人也有聯系,動了他,可能會影響帝國在國際上的形象和商業布局。”
他拿起筆,在報告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對南造云子說:“你的懷疑有道理,這個陳默,確實需要重點關注。但是,方式要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