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造云子獨自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桌上攤開著所有關于此次物資被劫案的卷宗:公路伏擊的報告、倉庫被劫的現場記錄、剿滅“黑山豹”的戰斗詳報,以及陳默從接受任務到事件結束的每一分鐘行蹤記錄。
邏輯上,一切似乎都說得通。
“黑山豹”覬覦倉庫物資,策劃了這次行動。他們先派出一部分人在公路上伏擊運輸隊,拖延時間,制造混亂。同時,主力趁倉庫守備力量被吸引,偷襲得手。只是他們沒想到搶到的是燙手山芋,引來了皇軍的瘋狂報復,最終被剿滅。
陳默呢?他只是一個不幸被卷入的“受害者”和“見證者”。他在公路遇襲時表現驚慌,符合一個商人的反應。他在倉庫被劫時,遠在仙樂斯,有確鑿的不在場證明。他甚至還在事后“積極”提供了關于土匪的零星信息,間接幫助了剿匪。
佐藤課長對他的“嘉獎”,似乎也合情合理。
但是……南造云子的直覺,像一根細小的針,不斷刺穿著這看似完美的邏輯。
太巧了。一切都太巧了。
為什么“黑山豹”的行動時間拿捏得如此精準?正好在運輸隊離開碼頭,即將到達倉庫的時候發動伏擊?他們是怎么得到如此準確的情報的?
為什么倉庫的守衛在那天晚上偏偏出現了短暫的松懈?報告上說是幾個士兵擅自離崗去喝酒了,這雖然可能,但時機未免太巧。
還有陳默。他的表現完美得過分。一個平日里花天酒地的紈绔少爺,在經歷了公路襲擊那樣的場面后,竟然還能鎮定自若地去仙樂斯談生意?而且談的還是和日本重要商社的合作?這心理素質,是不是太好了點?
她反復查看陳默那晚在仙樂斯的證人名單和談話內容。小野社長,幾位滬上名流……他們的證詞無懈可擊。陳默整個晚上都在他們的視線范圍內,談笑風生,沒有任何異常。
難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因為之前對陳默的先入為主的懷疑,導致看什么都覺得可疑?
南造云子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她不是那種容易放棄的人,尤其是當她的直覺如此強烈的時候。
她站起身,走到墻邊巨大的滬上地圖前。她的目光在碼頭、公路伏擊點、城西倉庫、仙樂斯之間來回移動。
一條看不見的線,似乎將這些地點串聯起來。而陳默,就像是這條線上一個看似無關緊要,卻又隱隱處于中心位置的節點。
她回想起陳默每一次出現在她視野里的樣子。那副玩世不恭、精于算計的商人嘴臉,那雙偶爾會閃過一絲讓她看不透光芒的眼睛。
這個人,絕對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么簡單。
可是,證據呢?
所有明面上的證據,都指向了已經死無對證的“黑山豹”。她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能證明陳默與此次事件有關。甚至連間接的、有說服力的推測都難以構建。
沒有證據,她就動不了陳默。尤其是在佐藤課長剛剛“嘉獎”過陳默之后。她如果現在提出對陳默毫無根據的強烈懷疑,不僅會被課長認為是無能的表現,甚至可能引起課長對她判斷力的質疑。
南造云子深知,在這復雜的局勢里,僅憑直覺遠遠不夠。她回到桌前,再次翻開那些卷宗,試圖從字里行間找到被遺漏的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