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覺得,自己就像走在一條細細的鋼絲上。下面不是舞臺,是萬丈深淵。左邊是特高課的佐藤和那個新來的黑川,右邊是76號的李士群,后面還跟著個陰魂不散的南造云子。他手里還得拋著幾個球——軍統的“毒蜂”,特高科,組織,還有自家那一大攤子生意。
不能停,不能晃,更不能往下看。
從那個見鬼的酒會回來好幾天了,那個黑川干瘦的臉和鷹一樣的眼神,老在他腦子里打轉。這家伙比南造云子更沉得住氣,也更難對付。南造云子是憑著女人的直覺和執拗在懷疑他,黑川呢?那家伙好像只相信邏輯和證據,正在用他的方式,一點點地梳理著特高課內部的每一個人。
“媽的,煩。”陳默低聲罵了一句,把手里的賬本丟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上。這是他明面上的辦公室,在陳家名下的一家公司里,氣派,奢華,符合他陳大少爺的身份。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街道。陽光挺好,可他心里頭沉甸甸的。得做點什么,不能光等著黑川查到自己頭上。被動挨打,不是他陳默的風格。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了。
“進。”陳默頭也沒回。
進來的是他的私人助理,阿強。阿強是他精心挑選的人,腦子靈活,嘴巴嚴實,關鍵是底子干凈,跟各方勢力都沒牽扯。
“少爺,您要的新茶到了。”阿強手里捧著一個精致的紫砂茶罐,恭敬地放在桌上。
陳默“嗯”了一聲,依舊看著窗外。
阿強放下茶罐,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動作麻利地開始整理桌上散亂的文件。這是他每天的工作,不會引起任何懷疑。在整理的過程中,他的手指極其隱秘地在桌角某個不起眼的劃痕處按了一下,又飛快地移開。
做完這一切,他像往常一樣,微微躬身:“少爺,沒什么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去吧。”陳默這才轉過身,臉上沒什么表情。
等阿強帶上門,辦公室里重新恢復安靜,陳默才快步走到辦公桌后。他蹲下身,手指在剛才阿強觸碰過的那個桌角摸索了幾下。只聽一聲極輕微的“咔噠”聲,一塊小小的、與桌體顏色完全一致的木片彈了出來。
木片后面,是一個比火柴盒還小的隱秘空間。
里面躺著一小卷微縮膠卷。
陳默的心跳漏了一拍。這是他和組織最高級別的單向聯絡渠道之一,非極端重要情況,絕不會啟用。阿強只是傳遞環節中的一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傳遞的是什么。
他迅速取出膠卷,將木片恢復原狀,然后起身,走進了辦公室附帶的休息室。反鎖好門,他從隨身空間里取出特制的顯影藥水和閱讀器。這套東西,他平時絕對不敢放在外面。
昏暗的燈光下,他熟練地將膠卷顯影,然后放在閱讀器下。微小的字跡在透鏡下被放大,清晰地呈現出來。
只看了一眼,陳默的呼吸就屏住了。
情報很短,但內容石破天驚:
“日軍華中派遣軍司令官,陸軍大將松井石根,擬于五日后(11月15日)秘密抵滬,視察吳淞口、江灣等要害地段防御工事,為期一日。隨行僅少數高級參謀及貼身衛隊,行程絕密。目的:評估戰備,提振士氣。此為斬首良機,亦風險巨大。望‘燭影’權衡,酌情處理。”
松井石根!
這個名字,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燙得陳默眼睛生疼。這家伙是攻陷南京的主要元兇之一,手上沾滿了同胞的鮮血!他居然要秘密來上海?
斬首良機?
確實是天賜良機!如果能在這個時間點上干掉這么一個日軍巨頭,對日軍士氣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也能極大鼓舞全國的抗戰士氣。